第4章 黄泉摆渡

酆都鬼市的雾比寒潭的冰更刺骨,凌尘握着哭丧棒的手指节泛白,骷髅头眼窝里的魂火忽明忽暗——子时将至,他能清晰看见自己的手腕正在透明化,如同被孟婆汤洗去的往生记忆。

街道两旁的纸人商铺突然集体熄灯,唯有前方桥头的朱漆小筑还亮着豆油灯,灯笼上写着“忘川引渡“四个滴血的隶字。

“要渡河?先过孟婆这关。“倚在门框上的绿衣少女捻着玉扳指,眉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妖异。她腰间挂着的青铜壶正渗出乳白色汤汁,正是传说中能让人忘记前尘的孟婆汤。

凌尘认出她腕间的鳞片手链——与白绫的银铃材质相同,分明是龙族旁支的信物。

“我要去十殿鬼判殿。“凌尘压低声音,将半块镇魂令碎片藏在掌心,“归墟的触手已经缠上生死簿,阎君恐怕...“

话未说完,少女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玉扳指在他鳞片纹身处烫出焦痕:“人龙混血?难怪谢必安的生死簿会破相...“

她忽然瞥见他腰间的银铃,瞳孔骤缩,“泾河的引魂铃?你见过白绫公主?“少女指尖抚过银铃纹路,壶中孟婆汤突然泛起龙形波纹。凌尘趁机将镇魂令碎片按在桥头的往生碑上,碑身浮现出与寒潭断碑相同的星图,却在触及碎片的瞬间裂出缝隙

“我是孟婆座下侍女青蚨。“少女松开手,玉扳指化作青蚨虫落在他掌心,“三日前白绫公主托梦,说有个带着应龙鳞的少年会来。“她指向雾气弥漫的渡口,那里停着三艘渡船:“但归墟的水鬼已经假扮船夫,你得自己分辨哪艘是真的黄泉舟...“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某艘渡船上的乘客突然化作血水渗入甲板。凌尘握紧哭丧棒,发现骷髅头正对着中间那艘渡船发出低吟。船头站着的灰袍老者冲他招手,袖口露出的皮肤呈半透明状,血管里流动的不是冥河血,而是长安城锁妖塔崩时的黑色泥浆——与白虎将军甲胄下的物质完全一致。

“上船吧,过了这忘川,前尘皆成空。“老者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钱,凌尘注意到他脚下的甲板刻着微缩的锁妖塔图案,每道塔纹间都嵌着归墟符文。

青蚨虫突然在他掌心发烫,化作荧光箭头指向船尾——那里堆着的不是渡客行李,而是一堆刻着人族生辰八字的木牌,正是天庭用来炼制傀儡的“封神箓“。

“你们用孟婆汤骗魂,为天庭炼制神奴!“凌尘的鳞片纹身骤然亮起,哭丧棒扫过甲板的瞬间,木牌上的金漆纷纷剥落,露出底下的巫族图腾。

灰袍老者发出尖锐的啸声,身体如融化的蜡般变形,最终化作半人半鱼的水鬼,背鳍上插着的正是锁妖塔崩塌时遗失的镇魂链。幽冥河水突然沸腾,水鬼的尾鳍拍打出无数水泡,每个水泡里都映着乘客生前的记忆。

凌尘想起白绫说过的龙族控水诀,指尖在哭丧棒顶端骷髅头眉心一点,寒潭习得的水幕斩竟在冥河上凝结成镜。镜中显示,真正的黄泉舟船头刻着泾河龙王的九道鳞纹,而眼前这艘船的船底,正缠着归墟的触手状符文。

“破!“

他将镇魂令碎片刺入水鬼眉心的归墟符文,水鬼发出凄厉的嚎叫,化作黑水渗入冥河。

与此同时,真正的黄泉舟从雾中浮现,船头站着的老船工对着他颔首,袖口露出与青蚨相同的龙族鳞片——正是泾河龙王当年派往鬼界的暗桩。

登上真船后,青蚨递来半块绣着魔界符文的残帕:“这是孟婆大人让我给你的。她说,当你在鬼判殿看见前世镜时,记得用残帕擦拭镜面...“凌尘接过帕子,发现绣纹竟与第一章李婶银簪上的暗纹一致,这才惊觉那些被屠的百姓,早就是天庭筛选的神奴候选。

船行至冥河中央,老船工突然指着前方血雾:“看,那是往生桥。桥底压着的,正是三百年前天庭用诛仙阵屠戮的巫族残魂。“凌尘看见桥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其中一个空缺处的石粉,竟与他怀中的断碑残片材质相同。

更远处,十殿鬼判殿的轮廓在血月中若隐若现,殿顶的孽镜台碎片正与他的镇魂令碎片产生共鸣。凌尘低头望向自己逐渐凝实的手掌,发现鳞片纹身里竟融入了水鬼的归墟符文。

靠岸前,老船工将一枚刻着“龙“字的船票塞进他手中:“持此票可免过奈何桥,但你要小心秦广王的阴兵。他们最近得了件宝贝,能照出魂魄里的龙族血脉...“

话音未落,鬼判殿方向突然传来钟声,十二道黑影正踏着血水追来,为首者手中的判官笔,正是第三章谢必安提到的“能划伤天道“的幽冥重宝。下船时,凌尘不小心将残帕掉在船头,帕角的魔界符文与老船工的鳞片接触的瞬间,竟在冥河水面映出魔尊的虚影。

这一幕被青蚨尽收眼底,她悄悄摸向怀中的另一块残帕,上面绣着的,孟婆之女沉婴的生辰八字——那个未来会在忘川花嫁中与他结下冥婚的女子,此刻正被锁在鬼判殿的往生镜后,透过镜面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