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龙爪下的血誓

寒潭冰窟的寂静被彻底碾碎。

闸门炸裂的轰鸣还在冰壁间疯狂回荡，墨蓝色的寒雾如同被惊醒的深海巨兽，裹挟着刺骨的死亡气息翻涌而入。一道暗青色的身影踏着满地碎裂的冰棱，如同撕裂黑暗的魔神降临。玄黑色的龙纹袍角扫过地面凝结的血冰，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敖苍。

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在冰窟幽蓝的冷光下浮现，没有丝毫表情，唯有那双暗青色的竖瞳，如同精准锁定猎物的毒蛇，瞬间穿透弥漫的冰雾和血腥，死死钉在倚靠着冰壁、正剧烈咳血的林绯身上。她单薄染血的寝衣贴在身上，左肩被玄冰长矛贯穿的伤口依旧在汩汩渗血，在身下玄冰地面晕开大片刺目的猩红，脸色惨白如金纸，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细碎的血沫。

“本王的绯儿……”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情人般缠绵的低笑，在这修罗场般的冰窟里显得格外诡异阴森。他缓步向前，目光扫过地上佘骨长老爆裂后残留的污浊冰渣，又掠过寒潭边缘昏迷不醒、周身依旧笼罩着微弱暗金光晕的敖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修长的手指随意抬起，指尖幽光闪烁，一根尺余长、闪烁着致命寒芒的冰锥瞬间凝聚成形，尖端直指地上敖玉的心口！“谁准你碰这孽种？”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冰锥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你找死——！！！”

倚在冰壁上的林绯，如同被彻底激怒、濒临绝境的母狮，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嘶吼！产后虚弱、内伤反噬、肩胛贯穿的剧痛……在这一刻被焚天的怒火彻底焚尽！她甚至没有试图起身，染满自己鲜血的右手猛地探出，五指如钩，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竟后发先至，快如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抓向那支射向儿子的夺命冰锥！

“咔嚓——噗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和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同时炸开！

冰锥在林绯染血的掌心轰然爆碎！尖锐的冰晶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瞬间将她掌心割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鲜血混合着冰屑狂飙而出！然而，那致命的冰锥，终究是被她硬生生攥碎、偏移了方向，擦着敖玉的襁褓狠狠钉入旁边的玄冰地面，炸开一片冰花！

碎裂的冰晶还在空中飞溅，林绯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怒吼，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血腥，狠狠砸向敖苍那张冰封的脸：“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亲儿子！敖苍！你的种！你他妈自己撒的种都不敢认吗？！畜生！！！”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空气。

敖苍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封面具，终于在这一声裹挟着血与火的咆哮中，轰然碎裂！

暗青色的竖瞳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猛地转头，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聚焦在昏迷的敖玉身上，最终，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精准地钉在了孩子双腿之间那小小的、却不容置疑的男性特征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冰窟内只剩下林绯粗重带血的喘息，和敖苍骤然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不——可——能——！”一声尖利到变形的哭嚎，如同夜枭泣血，猛地从冰窟炸裂的闸门外传来！蛇姨母柳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了进来，她发髻散乱，脸上还残留着大量冰屑，此刻却堆满了最恶毒的惊恐和怨毒，噗通一声跪倒在敖苍脚边，枯爪死死抓住他的龙纹袍角，声音凄厉欲绝。

“陛下！陛下明鉴啊！林妃她产后失心疯！神志不清了！她硬要把小公主说成是……是太子！这是亵渎龙脉！这是要乱我龙宫纲常啊陛下！她这是被妖邪附体了！她怀里的根本就是个……”

“闭——嘴——！！！”

林绯的咆哮如同深海炸雷，瞬间压过了蛇姨母的哭嚎！她甚至没有看柳胭一眼，染血的左手猛地抓住身边那半截被龙威震断、斜插在地的玄冰长矛矛杆！产后虚弱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凶戾，腰腹发力，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拔！

“嗤啦！”矛杆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肉被拔出肩胛！剧痛让林绯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但她牙关紧咬，借着拔矛的旋转之势，染血的右手闪电般抓住矛身中段，看也不看，朝着殿门方向、蛇姨母声音传来的位置，用尽全身残余的力量，狠狠投掷而出！

呜——！

半截染血的玄冰长矛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破空尖啸！化作一道夺命的血色流光！

“啊——！”蛇姨母柳胭的尖叫戛然而止，化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抽气！

噗嗤！

矛身擦着她精心梳理的发髻，狠狠钉入她身后坚硬的玄冰闸门残骸！矛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蜂鸣！几缕被矛锋切断的灰白发丝，混合着溅起的冰屑，簌簌飘落。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柳胭瞬间惨白如鬼的老脸。林绯单膝跪在冰面上，右手无力地垂下，指尖滴落的鲜血在玄冰上砸开一朵朵细小的血花。她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地狱燃烧的鬼火，死死锁定蛇姨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赤裸裸的血腥威胁：

“老——毒——蛇——！再敢吠一声，放一个屁……”她染血的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对着柳胭的方向，做了一个缓慢而清晰的、撕扯的动作，“老娘就把你的蛇信子，一寸、一寸，揪下来，泡在九幽寒潭水里，让你天天看着它下酒！不信，你试试？”

冰窟内，死一般的寂静。

蛇姨母柳胭浑身筛糠般颤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恐惧”的阴影。她毫不怀疑，此刻的林绯，绝对做得出来！这个疯女人，她真的会！

敖苍的目光，终于从敖玉身上缓缓移开，重新落回林绯身上。他脸上的惊涛骇浪已经平息，重新覆上了一层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冰寒。暗青色的竖瞳在林绯惨白染血的脸庞、血肉模糊的掌心、以及肩胛那个狰狞的血洞上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如同受伤母狼般的眼睛上。

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病态的兴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眼底最深处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抬脚，轻轻一抖。

“嘶啦！”蛇姨母柳胭死死抓住他袍角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巨力震开，枯瘦的手指如同被折断的枯枝，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她闷哼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

敖苍看也没看她，暗青色的龙瞳如同深渊，只倒映着林绯一人。他缓步向前，踏过凝结的血冰，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冰窟都在随着他的脚步震颤。龙涎香混合着深海特有的冰冷腥气，随着他的靠近，浓烈地压迫过来。

“亲儿子？”他在距离林绯三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审视，“林绯，你倒是给了本王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微微俯身，暗青的竖瞳逼近林绯染血的脸庞，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皮肤上，“三百年前，你哭着求本王给你一个孩子时，可没说……让本王许给你太子之位！”

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身为人父的温情，只有赤裸裸的、如同审视一件出了差错物品的冰冷和……一丝被愚弄的愠怒。

林绯猛地抬头，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双近在咫尺的、非人的竖瞳，嘴角咧开一个同样冰冷、充满讥讽的弧度，嘶哑的声音带着血沫的气息：“怎么？龙王陛下是觉得……被耍了？觉得我林绯，不配给你生个太子？还是说……”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一旁面无人色的蛇姨母，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你更乐意听信某些老毒蛇的鬼话，觉得我生了个‘公主’，好方便她们……下手？”

“放肆！”敖苍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玄冰碰撞。一股恐怖的龙威轰然压下，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砸在林绯身上！

“呃！”林绯闷哼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一沉，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狂涌！膝盖下的玄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数尺！她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硬撑着没有跪倒，染血的右手死死抠进冰面的裂缝里，指节惨白。

“本王如何想，轮不到你来置喙。”敖苍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敖玉，暗青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幽光，有审视，有疑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微弱暗金光晕勾起的忌惮。“至于他……”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地宣判，“是不是本王的种，是不是龙宫太子，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一条老蛇说了算。”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寒潭边昏迷的敖玉，一股无形的吸力骤然生成！

“验过龙血，自有分晓。”

“你敢——！！！”林绯目眦欲裂！她太清楚这所谓的“验血”意味着什么！在龙宫，尤其是对身份存疑的幼龙，那往往伴随着抽髓炼魂般的酷刑！玉儿现在本就虚弱至极，体内龙珠还在暴走边缘，这一验，无异于催命符！

极致的愤怒和护犊的疯狂再次压倒了所有伤痛和龙威的压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被龙威压得几乎碎裂的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甚至没有试图站起来，染血的左手猛地抓起身边一块尖锐的玄冰碎片，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狠狠扑向敖苍抓向敖玉的那只手！

“滚开！别碰我儿子！”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极限，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尖锐的冰片带着她所有的恨意和力量，狠狠刺向敖苍的手腕！

敖苍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讶异，似乎没料到这女人在如此重压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凶悍的反扑。他抓向敖玉的手势不变，左手却随意地一挥，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砰！

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在林绯身上！

“噗——！”林绯如同被狂奔的巨兽撞中，身体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后方布满裂痕的冰壁上！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瞬间被血色和黑暗笼罩。手中的冰片早已粉碎。

而敖苍的右手，已然虚空扣住了昏迷的敖玉，一股暗青色的龙气如同触手，缠绕上孩子细小的手腕，眼看就要刺入皮肤抽取龙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被敖苍龙气刺激，敖玉心口位置，那颗沉寂下去的混沌龙珠虚影再次狂暴闪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目！一股古老、蛮横、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暗金光芒，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兽，轰然爆发！

“吼——！！！”

一声完全不似孩童、更像是洪荒巨龙的咆哮，猛地从敖玉小小的身体里炸开！那声音充满了痛苦、暴戾，以及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极致愤怒！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暗青色龙气触手，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被那爆发的暗金光芒焚烧、湮灭！

敖苍闷哼一声，抓向敖玉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回！他暗青的竖瞳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团包裹着敖玉、疯狂闪烁的暗金光晕，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那光芒中，一双燃烧着纯粹毁灭火焰的暗金竖瞳，缓缓睁开，冰冷地、不带丝毫情感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敖苍。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暴怒，从光团中幽幽传出：“爬虫……安敢……扰吾……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