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牢的黑暗浓稠如墨,冰冷刺骨的黑水如同亿万根钢针,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耳东平的躯壳与意志。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阴寒的死气。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体内那场诡异的“战争”却在悄然改变。
玉佩的暖流不再与雷霆碎片正面冲撞,它像最精妙的织工,将一缕缕温润的生命气息,如同坚韧的藤蔓,极其缓慢、极其耐心地缠绕、渗透进那暴戾雷霆的核心。而那一点深藏于雷霆碎片核心的、纯粹而古老的暗紫色“本源”光点,在暖流的持续浸润下,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丝?尽管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但那种玉石俱焚的狂暴,正被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蛰伏所取代。
更奇妙的是那寒水阴煞。它如同污秽的毒蛇,本能地想要侵蚀一切生机,却阴差阳错地被卷入了这场对峙。玉佩暖流巧妙地引动雷霆之力灼烧驱散它,又反过来利用它被驱散后残留的冰冷死寂,形成一层薄薄的“缓冲带”,隔开了暖流与雷霆最直接的冲突。这层缓冲带冰冷、污秽,带着死气,却意外地成为了三方力量暂时“共存”的基石。
耳东平的精神高度集中,如同行走在万丈悬崖边的钢丝上。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剧痛和灵魂的疲惫,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努力去感知、去引导那三股截然不同、却又诡异地纠缠在一起的力量。
痛苦,依旧是主旋律。经脉如同被反复撕裂又强行粘合的破布,每一次力量的细微流动都带来锥心的折磨。但在这痛苦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全新力量感,正艰难地滋生!它混杂着雷霆的暴戾、玉佩的温润、以及寒水阴煞的冰冷死寂,像一团混沌的、未成形的胚胎,蛰伏在他破碎的丹田深处。
他能感觉到,这团混沌的力量虽然微弱,却蕴含着一种……吞噬的欲望?对侵入体内的寒水阴煞,对那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身体的痛苦,甚至……对外界的一切能量,都隐隐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如同黑洞般的吸扯力!
“吞噬……”耳东平在黑暗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字眼。这是碎片融入他时,那冲入脑海的烙印信息中最核心的意志碎片!玉佩的暖流在滋养、在修复、在引导,而这雷霆碎片的本源,赋予他的,是霸道绝伦的“吞噬”之力!
活下去!变强!吞噬一切!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他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寒水的侵蚀,反而开始尝试,极其小心地,调动起那团微弱的混沌力量,主动去……吸噬身下这阴寒刺骨的黑水!
这个尝试极其冒险!稍有不慎,引火烧身,瞬间就会被这污秽的阴煞死气彻底腐蚀成一具枯骨!
但他别无选择!与其在这寒水中被慢慢冻毙、被刘长老当成猪狗豢养等待宰杀,不如搏一线生机!玉佩和碎片带来的力量是他唯一的依仗!
嗡……
当那丝微弱的、混杂着毁灭与生机的混沌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出丹田,接触到身周粘稠腥臭的黑水时——
一股狂暴、污秽、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阴寒死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瞬间顺着那丝力量,疯狂地反噬而来!剧痛瞬间加剧!经脉仿佛被无数冰锥同时刺穿、冻结!
“呃!”耳东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几乎要失控沉入水中。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
左手虎口那道颜色已变得深邃、近乎暗灰色的雷纹烙印,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雷霆之力,带着一种仿佛被“驯化”过后的霸道,瞬间爆发!它不再是散乱的冲击,而是形成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凝实的紫色电弧,如同最锋利的标枪,狠狠刺入那反噬而来的阴寒死气洪流之中!
噼啪——!
如同沸油泼雪!
那污秽的阴寒死气被这道凝练的雷霆电弧瞬间洞穿、撕裂、净化!虽然电弧也迅速黯淡下去,但那狂猛的反噬势头却被硬生生遏制!
与此同时,玉佩的暖流及时涌上,如同最坚韧的堤坝,牢牢护住耳东平被冲击的经脉,并将那些被雷霆撕裂、净化的阴寒死气碎片包裹、转化!一部分化为冰冷的“缓冲”能量融入那层薄壁,一部分竟被玉佩暖流同化,融入了那团丹田深处的混沌力量胚胎之中!
虽然过程痛苦万分,凶险异常,但耳东平成功了!他第一次,主动地从这致命的寒水中,吞噬、转化了一丝力量!虽然微乎其微,却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凿开了第一道缝隙!
时间,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失去了意义。耳东平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失败了多少次。每一次主动引动力量吞噬寒水阴煞,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生死边缘徘徊。身体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又被玉佩顽强的暖流和逐渐“驯服”的雷霆之力一次次从深渊边缘拉回。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在寒水的侵蚀下越发枯槁,如同风中残烛。但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眼神深处,不再是麻木的绝望,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那是求生欲与毁灭欲交织的火焰!
他丹田深处那团混沌的力量胚胎,在无数次吞噬与反噬、撕裂与修复的循环中,正以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壮大着!它变得更加凝实,吞噬的欲望和效率也在缓慢提升。左手虎口的雷纹烙印,颜色彻底稳定在了暗灰色,如同某种古老神秘的符文,散发着内敛而危险的气息。
就在耳东平再一次强忍着经脉撕裂的痛苦,小心翼翼地引导那团混沌力量,尝试吞噬更大一缕寒水阴煞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从大地最深处传来的恐怖巨响,猛地撼动了整个寒水牢!
整个囚笼剧烈地摇晃起来!粘稠的黑水如同沸腾般翻滚、咆哮!坚硬的岩壁簌簌落下碎石!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气息,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宏大、更恐怖、仿佛能冻结诸天万界的无形威压瞬间冲散!
这股威压……带着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死寂与毁灭!
“噗——!”耳东平心神剧震,体内力量瞬间失控反噬,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黑水。他死死抓住岩壁凸起的石块,才没被翻腾的水浪彻底淹没。
但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就在这股恐怖死寂威压降临的刹那——
嗡!嗡!嗡!
他体内那三股力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暴走了!
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温润白光!不再是暖流,而是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冲刷着他的经脉!它在……恐惧?它在不顾一切地想要守护什么?
左手虎口的暗灰色雷纹烙印,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一股远超以往、带着洪荒凶兽般暴戾气息的暗紫色雷霆之力,轰然爆发!它不再蛰伏,不再被“驯服”,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抗拒、愤怒,还有一种……仿佛遇到了宿敌般的疯狂躁动!它疯狂地冲击着玉佩白光形成的堤坝,试图破体而出!
丹田深处那团好不容易凝聚的混沌力量胚胎,更是瞬间被这两股暴走的力量撕扯得几乎溃散!吞噬的欲望被一种更原始的、面对天敌般的恐惧和暴戾所取代!
“呃啊啊啊——!”耳东平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反复撕扯、揉捏!七窍同时迸出血线!皮肤表面,淡紫色的电光与温润的白光疯狂闪烁、交织、冲突,将他的身体映照得如同鬼魅!寒水牢内黑水翻腾,阴煞之气被这股冲突的力量搅动得更加狂暴!
这股恐怖的死寂威压……是尧暍菁的命劫煞气?!它爆发了?!而且……竟然引动了他体内玉佩和碎片如此剧烈的反应?!
就在耳东平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体内冲突的力量彻底撕碎、或者被这股从天而降的死寂威压碾成齑粉时——
那道将他囚禁于此的、布满锈迹和诡异符文的厚重铁栅栏,在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生生撕开!
刺眼的光线混合着外面通道阴冷潮湿的空气,猛地灌入这黑暗腥臭的囚笼!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被撕开的栅栏口。
不是刘长老。
来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内门执事劲装,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金属面具。面具上刻着狰狞的鬼面纹路,散发着森然寒气。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外泄,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和压迫感,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死寂威压的一部分延伸!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瞬间穿透翻腾的黑水和耳东平身上疯狂闪烁的光芒,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看待物品般的、纯粹的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目标确认,生命体征微弱,体内能量冲突剧烈,符合‘引劫’特质。”一个毫无感情起伏、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冰冷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像是在宣读某种报告。
他伸出一只戴着黑色金属手套的手,五指张开,对着在痛苦和力量冲突中濒临崩溃的耳东平,凌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瞬间降临!
耳东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控制,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那股力量强行从冰冷刺骨的黑水中拔起!翻腾的黑水、坚固的岩壁,在这股力量面前都如同虚设!他整个人被那股吸力包裹着,狠狠拽向那张冰冷的金属面具!
“不——!”耳东平发出绝望的嘶吼,体内的玉佩白光和雷霆紫芒冲突得更加剧烈,试图抵抗这股外力,却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他即将被那金属面具人抓在手中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灰色光芒,骤然从耳东平胸口的玉佩深处,再次爆发而出!
这一次,灰芒不再是闪瞬即逝!它虽然依旧微弱,却异常稳定地亮起,如同在无尽黑暗和狂暴能量冲突中点燃的一盏……混沌之灯!
这灰芒出现的刹那,那抓向耳东平的、带着恐怖死寂气息的无形巨手,动作竟然……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
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愕然?
与此同时,耳东平左手虎口那道暗灰色的雷纹烙印,在灰芒的照耀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紫色或灰色,而是一种……混沌的、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所有色彩的、难以言喻的奇异光芒!
烙印的形状,在光芒中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边缘变得更加锐利、玄奥,核心处那一点暗紫色的“本源”,在灰芒的映照下,仿佛被短暂地“激活”了!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霸道、仿佛能号令诸天雷霆的恐怖意志碎片,混合着玉佩灰芒那包容万物的混沌气息,猛地从烙印中爆发出来!不再是散乱的冲击,而是形成了一道极其凝练、如同实质般的、灰蒙蒙中缠绕着暗紫电蛇的能量束!
这道能量束,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猛地轰击在耳东平身下那翻腾的、蕴含着无尽阴寒死气的黑水之中!
轰——!!!
如同陨星坠海!
整个寒水牢剧烈震荡!以耳东平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形成!粘稠腥臭的黑水被这道霸道而混沌的能量束疯狂搅动、撕裂!蕴藏其中的、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恐怖阴寒死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一股混合着极寒、污秽、死寂,却又被那霸道雷霆之力强行撕裂、被混沌灰芒短暂转化的恐怖能量冲击波,以耳东平为原点,猛地向四面八方炸开!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张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
轰隆!
狂暴的、混乱的能量冲击狠狠撞在面具人身上!他那如同万年玄冰般稳固的身形,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性质诡异的力量冲击得猛地一晃!覆盖在脸上的金属面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爬满了细密的裂纹!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什么?!”那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的波动!
借助这股爆炸产生的巨大反冲力和混乱能量场的掩护,那道从耳东平左手雷纹烙印中射出的、缠绕着暗紫电蛇的灰蒙蒙能量束,如同拥有灵性一般,猛地一卷!将耳东平那残破不堪的身体牢牢包裹!
下一刻!
灰紫光芒一闪!
耳东平的身影,连同那道奇异的能量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翻腾爆炸的寒水漩涡、破碎的牢笼,以及那脸上金属面具布满裂纹、气息剧烈波动的神秘执事!
寒水牢内,死寂的威压被狂暴混乱的能量彻底搅乱。面具执事站在被撕裂的栅栏口,看着空荡荡的囚笼中心那仍在肆虐的漩涡和能量乱流,覆盖着裂纹面具的脸庞转向某个方向,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充满了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目标……消失?”
“能量性质……无法解析……”
“上报……必须立刻上报宗主!”
他的身影一晃,也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目狼藉的寒水牢,和那依旧在翻腾咆哮、仿佛在无声控诉的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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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玄元宗深处,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孤峰之巅。
原本仙气缥缈的白玉宫殿,此刻已被一层粘稠如墨、翻滚不休的暗紫色劫云彻底笼罩!劫云中,无数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黑紫色煞气锁链疯狂舞动,抽打着宫殿残存的守护禁制,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恐怖的煞气如同实质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孤峰,让整座山峰都在痛苦地呻吟!
殿内,一片狼藉。寒玉云床碎裂,精美玉器化为齑粉。数位气息渊深如海、身着玄元宗长老服饰的老者,正联手布下一道道璀璨的灵力屏障,艰难地抵御着从殿中央那团翻滚的暗紫色煞气核心中散发出的毁灭性能量。
尧暍菁的身影,已经完全被那团恐怖的暗紫色煞气所吞噬,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剧烈地颤抖、挣扎。痛苦的嘶鸣声断断续续地从煞气核心中传出,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令人心胆俱裂。
“稳住!合力压制煞源!”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的老者厉声喝道,他双手结印,打出一道道玄奥的金色符文,融入摇摇欲坠的屏障。正是玄元宗当代宗主,玄诚子!他脸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宗主!菁儿的命魂灯……灯焰在急剧黯淡!”另一位面容姣好、气质雍容的美妇长老声音带着哭腔,她手中托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盏,灯盏中心,一点微弱如豆的淡青色火焰正在疯狂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该死!这‘九劫命煞’怎会提前爆发得如此猛烈?!远超推演!”旁边一位赤发红脸的长老须发戟张,周身烈焰升腾,不断灼烧着侵袭而来的煞气,却显得杯水车薪。
“替劫之人!刘师弟不是说已找到合适的‘引子’了吗?为何还未引来分担煞气?!”又一位长老焦急地吼道。
就在这时——
嗡!!!
那团翻滚的暗紫色煞气核心,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挣扎、冲撞!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混沌与霸道气息的灰紫色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极其突兀地从那毁灭性的煞气海洋深处,一闪而逝!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道气息的出现,却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一滴冰水!
轰——!!!
整个暗紫色煞气核心,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瞬间狂暴了十倍!无数条更加粗壮、更加狰狞的煞气锁链疯狂抽打而出,瞬间撕裂了数位长老联手布下的数层灵力屏障!
“噗——!”包括宗主玄诚子在内,所有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守护屏障光芒急剧黯淡,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不好!煞气失控!”玄诚子目眦欲裂,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而就在那狂暴的煞气核心深处,被无边痛苦吞噬的尧暍菁,混乱的意识中,却极其突兀地、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一闪而逝的灰紫色流光!
那股气息……是玉佩!却又截然不同!混杂着一种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的霸道雷霆之力,还有一种……仿佛能包容、甚至……吞噬她体内这无尽煞劫的……混沌意志?
“是……你……?”一个模糊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她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中闪过。
随即,更加狂暴的煞气海啸,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意识,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