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溯影惊澜

狂风裹挟着碎木残片呼啸而过,阿蝉手中的半块铜镜在阴云下泛着冷光,镜面流转的纹路与沈彻怀中的碎片完美契合。她缓步走来,发间金铃随着步伐轻颤,每一声脆响都像是叩击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溯时镜共有七块碎片,”阿蝉将铜镜举起,镜中倒映出千面坊扭曲变形的建筑,“权臣已经得到三块,而我们手中的这两块...”她忽然将镜子转向沈彻,“与你玉佩上的纹路息息相关。”

沈彻低头看着发烫的玉佩,上面雕刻的“万相”二字竟开始流动,化作细小的符文融入空气中。谢无咎突然剧烈咳嗽,掌心渗出黑血:“不好!镜渊封印松动,千面坊的执念正在与其他区域共鸣!”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无数惨白的手臂破土而出。这些手臂布满青紫色血管,指尖长着弯曲的利爪,抓住街边的行人就往地底拖。沈彻挥刀斩断一只手臂,断口处涌出的黑雾迅速凝结成新的怪物——形似巨型蜘蛛,每个关节都长着人脸。

“是‘缚念蛛’!”青铜面具人挥舞铁链缠住一只蜘蛛,“它们会用蛛丝编织受害者的执念,形成新的迷宫!”他的烟杆突然喷出火光,点燃了蛛丝,“快阻止它们结网!”

沈彻与谢无咎背靠背作战。画师的竹杖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杖尖点到之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但随着时间推移,谢无咎的动作越来越迟缓,额角青筋暴起——强行使用声纹地图的代价,正在蚕食他的生命。

“接着!”阿蝉掷出一条金丝软鞭,鞭梢缠绕在沈彻腰间,“跟我去顶楼!那里有千面坊的核心阵眼!”

沈彻抓住软鞭,任由阿蝉将他拽上木楼。站在顶楼,整个千面坊尽收眼底:街道化作扭曲的迷宫,建筑不断重组,到处都是怪物与百姓的厮杀。阿蝉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血色印记:“这是溯时镜碎片的共鸣标记,越靠近其他碎片,印记就会越烫。”

沈彻突然注意到印记的形状,与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他正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震天巨响。一只巨大的机械巨像破土而出,浑身布满齿轮与锁链,胸口镶嵌着一块散发幽蓝光芒的溯时镜碎片。

“那是权臣的‘执妄机’!”阿蝉瞳孔骤缩,“它能吸收执念转化为力量,必须毁掉核心碎片!”

巨像举起手臂,掌心凝聚出黑色光球。沈彻意识到这是致命一击,立刻将阿蝉扑倒在地。黑色光球擦着头顶飞过,击中后方的建筑,整栋木楼瞬间化为齑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彻大喊,“谢无咎还在下面!我们得...”

“沈捕头!接着!”青铜面具人从街道下方抛出一个布袋,“里面是声骸的残骸,用它能干扰执妄机的感应!”

沈彻接住布袋,里面装着几块沾着墨汁的骨头。他突然想起谢无咎曾说,声骸是被刻意培育的怪物,难道权臣早就...

“快走!”阿蝉拽着他跃下顶楼,“谢无咎已经启动了‘听风阵’,能暂时困住巨像!但我们必须在阵法失效前...”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街道中央,谢无咎单膝跪地,竹杖插在地面,周围环绕着无数由声波凝成的锁链。画师的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白翳覆盖的瞳孔中,隐约可见金色符文流转。

“别过来!”谢无咎嘶吼道,“这些锁链只能维持半柱香!你们快走!去找剩下的溯时镜碎片!”

沈彻刚要上前,阿蝉却拉住他:“他说得对。我们必须相信他。”她举起铜镜,镜中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权臣站在执妄机的顶端,手中把玩着三块溯时镜碎片,嘴角挂着阴冷的笑容。

“他在引我们去洛京的钟楼,”阿蝉握紧铜镜,“那里是万相楼的中枢,也是所有执念的交汇点。”

沈彻最后看了一眼谢无咎,转身跟着阿蝉冲进迷雾。街道两侧的建筑仍在不断变形,他们时而穿过挂满人皮灯笼的巷子,时而攀爬由书堆砌成的书山——每一本书都记录着某人未完成的执念。

“你为什么执着于复国?”沈彻突然问道。

阿蝉脚步顿了顿,发丝被风吹起,露出脖颈处的伤痕:“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夺回王位?”她的声音带着自嘲,“我的父王,是被权臣用溯时镜的力量害死的。那天,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她突然剧烈咳嗽,掌心渗出鲜血,“对不起,我失态了。”

沈彻正要开口,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前方的迷雾中,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钟楼。钟楼的每一块砖石都刻满符咒,塔顶的钟面竟是由完整的溯时镜改造而成。权臣站在钟摆上,身后跟着一队身披黑袍的神秘人。

“欢迎光临,”权臣的声音通过钟声传遍整个洛京,“阿蝉公主,沈捕头,还有我们亲爱的谢画师——哦,他似乎没办法来欣赏这出好戏了。”

钟摆开始摆动,每一次摆动都引发空间震荡。沈彻感觉玉佩的温度几乎要灼伤皮肤,而阿蝉锁骨处的印记已经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你们以为找到溯时镜就能逆转一切?”权臣举起手中的碎片,碎片在空中组合成一面小镜,“让你们看看真相吧!”

镜面泛起涟漪,沈彻看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的完整记忆:权臣指使师父屠杀百姓,目的竟是为了收集足够的执念,激活万相楼的力量。而他自己,竟是万相楼初代建造者的后裔,体内流淌着能与遗迹共鸣的血脉。

“不!”沈彻握紧拳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权臣大笑,“你以为洛京的暴走是意外?这一切都是我精心设计的棋局!现在,把你们手中的碎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阿蝉突然举起铜镜:“你以为我们是来送碎片的?沈彻,还记得人皮当铺的约定吗?”

沈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掏出在镜渊中拿到的信件,信上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缩——原来师父背叛他,是为了保护他不被权臣发现。而信的末尾,画着一个与千面坊核心阵眼相同的符号。

“启动阵眼!”沈彻大喊,“谢无咎的声纹地图,阿蝉的铜镜,还有我的玉佩!我们能...”

他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执妄机突然失控,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执念。整个洛京都在颤抖,钟楼的符咒亮起刺目的红光,溯时镜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飞向空中。

“不好!”权臣脸色骤变,“执念过载了!快阻止...”

他的声音被钟声吞没。沈彻看到谢无咎拖着残破的身体出现在街道尽头,竹杖上缠绕着最后的声波锁链。画师苍白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用尽最后力气将锁链抛向执妄机。

“快走!”阿蝉拽着沈彻冲向钟楼,“我们必须在溯时镜完全失控前...”

话未说完,一道强光笼罩了整个洛京。沈彻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吸入一个漩涡,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大雍王朝的兴衰,万相楼的建造,天道观测者的阴谋...而在记忆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巨大的观测台前,注视着洛京的一切。

当沈彻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千面坊的废墟中。阿蝉昏迷在一旁,谢无咎的竹杖断成两截,散落在不远处。远处的钟楼已经坍塌,溯时镜的碎片不知去向。

“沈彻...”谢无咎虚弱的声音传来。画师靠在残破的墙壁上,嘴角挂着血渍,“执念...暂时压制住了...但观测者...他们还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沈彻冲过去,握住谢无咎的手,却发现画师掌心刻着一个神秘符号——与他在镜渊中看到的,以及师父信件上的符号完全相同。

“这是...开启万相楼真正力量的钥匙...”谢无咎气若游丝,“告诉阿蝉...溯时镜的碎片...在...”

他的手无力垂下,永远停止了呼吸。沈彻跪在废墟中,握紧画师留下的符号。远处传来阿蝉的咳嗽声,她挣扎着起身,看向沈彻手中的符号,瞳孔骤缩:“这是...我父王密室的标记!难道说,溯时镜的碎片...”

她的话被一阵马蹄声打断。权臣的残部出现在街道尽头,为首的黑袍人举起一块发光的碎片:“把剩下的碎片交出来!否则,整个洛京都会为你们陪葬!”

沈彻缓缓起身,将谢无咎的竹杖碎片收入怀中。他看向阿蝉,两人眼中都闪过坚定的光芒。千面坊的硝烟尚未散尽,而他们与权臣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在执念与真相的漩涡中,他们能否找到逆转命运的钥匙,又将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洛京的迷雾深处,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