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章觉拍了拍手掌,走了过来。
“精彩!实在是精彩!没想到陈郎君也能提刀杀人,果然不愧是陈制使的族人子侄啊。”
陈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怕自己一开口,那腹中的食物便会喷涌而出。
章觉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子后捡起了一块儿带血的银锭。
“啧啧啧,这么多的银锭看得某都有些动心了,只是可惜啊......染了血。”
“嘿嘿,指挥使,俺们也动心,俺们不嫌脏。”
“是啊指挥使,我们都动心,要不咱们......”
章觉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闭嘴。”
随后又看向了一旁的陈策:
“有陈郎君在这儿,谁要是敢乱伸手,可别怪本指挥使不念情分!”
众多厢军瞬间泄气,连看向陈策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陈策心里顿时骂了一句无耻。
这不是在给他拉仇恨吗,如此一句话,之前与众人分钱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毕竟一口肉和一锅肉,这群兵痞还是分得清的。
陈策握着手刀没有说话。
他走到一旁的几名吏人身前,那几人瞬间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
“是,是他们要杀你,不关某的事!不关某的事呀.......”
“你放屁!也不关某的事呀......”
“都是梁司户!都是那赖孔目让我等干的,陈贴书......”
“都闭嘴!”
陈策生怕这几人说错话,赶忙厉声喝止了他们。
随后他指着远处冷声道:
“去搬税银,放到那,快去!”
这几名吏人搞不清状况,但一想到刚才陈策砍杀梁司户的样子,全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是,这就搬,这就搬。”
一旁的章觉见此,微微皱起了眉头,右手不自觉的便放在了刀柄上,但并未制止此时的陈策。
等到几位吏人将税银放在指定位置后,陈策这才开口说道:
“自盗税银者,依大宋律,当斩!杀了他们!”
远处的几名吏人一愣,随即便大骂着朝府衙外跑去。
众多兵卒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某说杀了他们!!”
陈策再次声音拔高,怒喝一声!
兵卒看到自家指挥使点了点头,瞬间弩箭便如雨滴般激射而出。
仅是刹那,此地便多了一大片的殷红。
陈策望着远处逐渐没了声息的诸位同僚,心中叹息了一声。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站立一旁的章觉似有不解的看向了陈策道:“陈郎君这是何意?”
一众厢军同样也望向了陈策。
陈策苦笑一声:“他们之前想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我假死蒙混,怕是此时已经命丧黄泉了。”
章觉眼睛微微眯起:
“其实......某问的是那些税银。”
陈策这才恍然:
“税库的税银我们一文都不能动,但税库外的嘛......那叫赃款,章指挥使自行处理便是。”
章觉看着陈策脸上挂着的真挚笑容,不由皱眉:
“哦?陈郎君这么做就不怕制置使的责罚吗?”
陈策丢掉了手中刀刃,摆了摆手:
“章指挥使不说,又有何人知晓。”
章觉摸了摸鼻子,良久后竟也笑了起来。
随后章觉骤然转身,对着一众火热的兵卒喊道:
“将这些贼人尸体和那些赃物全都收拾干净,待到本指挥使寻到赃物的来源之后,定会秉公处理。”
说到这里,他又眯起了眸子补上了一句:
“谁要是敢多嘴乱说,某的刀可不讲情面!”
接着,此间的众厢军便爆发出了一阵的欢呼声,与州衙外的混乱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如今已是亥正三刻。
夜幕下,开始飘起了零星的碎雪,气温也随之来到了最低点。
“章指挥使,某......”
“陈郎君稍等。”
陈策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刚要寻个借口离去,不料却被章觉笑着打断。
“陈制使身边的王机宜马上就到,想必与陈郎君也认识,等下陈郎君还是随着王机宜回去见陈制使吧。
毕竟此地太过凶险,若是有贼人趁乱冲进府衙,某恐怕护不了你周全。”
陈策闻言,心中一惊。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章觉突然又指了指州衙的门口道:
“来了。”
陈策看向州衙大门的位置,那里有三道人影正款步而来。
三人中,为首者身穿绿色圆领官袍,头戴展脚幞头,一身着装竟与死去的梁司户相同,显然最低也是八品的文官。
陈策望着此时的章觉,发现其正死死的盯着自己,不由心中叫苦。
看来这赶到的王机宜,怕是此人特意找来验证自己虚实的。
若来的是个武官,他自是不会如此紧张。
可这来的却是个文官,那就非常危险了。
毕竟这个时代能做文官的人,那绝对都是人中龙凤,最起码也得是过了省试的举人,自是不好糊弄。
而此人身后还跟着的两名壮硕的黑甲卫士,更是身高近乎六尺(宋一尺约等于31厘米左右),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兵卒。
这时,章觉从一旁兵卒手中接过了火把,迎上前去:
“王机宜。”
“嗯。”
被称为王机宜的男子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人年纪不过四十,颌下留有山羊须。
长相颇为儒雅端庄,一身的官气很足,显然不好蒙骗。
就在陈策正低着脑袋思索着该如何活命时,却见那王机宜率一脸审视的先开了口。
“这位陈郎君......看着有些面生啊?”
陈策依旧半低着脑袋,赶忙拱了拱手道:“某与王机宜见过的。”
王机宜上下打量了一番陈策后,眼神逐渐凝实微微摇头:
“哦?且说说,与本官在何处见过?”
陈策听闻出对方语气的生冷,不免暗自一惊。
但他一想到自己现在正一脸的鲜血,再加上四下昏暗不明,怕是自己家中的大哥当面也是不敢认的,更遑论此人了。
于是他微笑着,略作追忆状道:
“之前某去找族叔时,仅见过机宜一次,当时机宜正在与族叔核对军务,某便在屋外候着,机宜想不起来倒也正常。”
王机宜眼帘一压,意味深长的浅笑了一声:
“呵,是吗?某好像记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颌下胡须,抬眼间骤然一声冷喝:
“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