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舞台中央，汗水顺着假睫毛滑进眼睛里。聚光灯像审讯室的强光灯，照得我眼前发白。耳返里传来导播的倒计时：“五、四、三...“
“星河！高音部分千万别——“
经纪人王哥的提醒被淹没在稀稀拉拉的应援声中。我看向台下，曾经挤满少女的观众席现在空了大半，剩下的举着褪色应援棒的，大多是戴着口罩的代拍。
“接下来是MIX5的最后一首歌——《星光》！“
音乐响起时，我听见右手边周野的呼吸声在发抖。这首出道曲我们唱过不下一百次，但今晚每个人都像第一次上台的练习生。沈郁的位置空着，那个总是站在C位带着我们鞠躬的男人，现在正在警局配合调查。
副歌部分我仰起头，喉咙里泛着血腥味。三天没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在唱到“黑夜终将过去“这句时，声带突然像被刀割般剧痛——
“啪！“
一个矿泉水瓶砸在舞台边缘。我听见观众席爆发的哄笑，耳返里导播气急败坏地咒骂。微博实时热搜应该已经炸了，#宋星河车祸现场#的词条说不定正在攀登榜首。
“哥，别看了。“
回到后台，阿飞一把抢走我的手机。这个染着红发的暴脾气忙内，此刻反常地安静。化妆镜映出我们五个人的脸——如果还能算五个人的话。周野在卸假睫毛，林曜对着手机皱眉，阿飞蹲在角落刷社交软件，而我...
“星河啊，“王哥推门进来，西装革履得像来参加葬礼，“公司决定提前终止合约。“
化妆间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我盯着地板上某处污渍，想起三年前出道夜，也是这个场馆，我们穿着白色打歌服从升降台出现时，山呼海啸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
“沈郁的违约金要平摊到你们每个人头上。“王哥的鳄鱼皮鞋碾过一张掉落的专辑小卡，“不过呢，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周野猛地站起来，假睫毛胶水还粘在眼皮上：“又要我们给新团伴舞？“
“比那个有意思多了。“王哥从公文包抽出五张车票，“《乡村振兴进行时》，央视重点项目。你们去贵州录三个月，表现好的话...“
林曜突然冷笑出声。门面担当即使在这种时候也美得惊心动魄，他慢条斯理地擦掉唇膏：“王总，那是扶贫节目。“
凌晨两点，我们被塞进一辆贴着黑色窗膜的面包车。阿飞踹了一脚车门：“这特么是绑架吧？“
司机从后视镜瞥我们一眼：“绑你们？油钱都不够。“
车驶上高速时，我透过窗膜裂缝看见“BJ界“的路牌在雨中模糊成色块。周野靠着我肩膀睡着了，他右手还保持着握麦克风的姿势。林曜在黑暗里刷手机，屏幕蓝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别看了。“我小声说，“热搜说什么？“
他把手机转过来：#MIX5解散演唱会观众不足三成##宋星河年度最车祸现场##沈郁赌博实锤#
阿飞突然从前座探过头：“你们说，会不会是沈郁那混蛋故意——“
“闭嘴。“林曜的声音像淬了冰。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七个小时。当周野第三次吐在塑料袋里时，导航提示“前方到达目的地“。我扒开车窗缝，看见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吊脚楼，像一排排长在悬崖上的牙齿。
“到了到了！“村口聚集着一群举火把的人，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敲车窗，“BJ来的扶贫干部呢？“
我们五个面面相觑。王哥从副驾驶扔下来五个登山包：“半年后来接你们。“然后面包车就像被怪兽吞吃般消失在雾里。
“这灯...是声控的？“周野在鼓楼里拍手，唯一亮着的灯泡闪烁两下，灭了。
阿飞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卧槽这什么？古代监狱？“
林曜站在所谓的“卫生间“前脸色发青——那是个木板搭的洞，下面五米是堆满排泄物的深坑。他转身时，我第一次在这位贵公子脸上看到崩溃的表情：“我要回BJ。“
“嘘——“我突然按住他。风里飘来某种声音，像女人在哭，又像某种乐器。周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地方闹鬼？“
寨老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腰间的银饰在黑暗中叮当作响，皱纹里嵌着岁月的沟壑：“明天开始，按侗寨规矩干活。“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我们，“不会唱侗歌的人，不配吃侗家的米。“
那晚我躺在发霉的被褥上，听见阁楼木板传来规律的“咚、咚“声。起初以为是老鼠，直到那声音变成清晰的脚步声——可我们住的鼓楼，根本没有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