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子,乱了君臣之礼。

  • 东宫
  • 栗子
  • 2329字
  • 2025-07-01 14:05:44

是吗?

爹爹没答。

这时,杨攻玉来叩门:“将军,大皇子差我送些东西过来给南姑娘,谢她的救命之恩。”

是两包糖。

用油纸裹着,奶味很重。

我没吃。

杨攻玉不解,我笑:“二哥说了,吃糖太多牙齿会坏,所以明日我再吃。”

这只是说辞。

实是因为手刚上了药,裹得像个粽子,拿不住糖。总不能在人前让爹爹喂我,多丢脸。

爹爹问杨攻玉:“大皇子的伤无碍吧?”

杨攻玉道:“只伤了皮肉。”

爹爹又问:“那人招了没?”

杨攻玉摇头:“已经晕过去数次了,一个字也没说。”

略坐片刻,杨攻玉便离开了。

爹爹捏了块糖塞我口中:“日后,离他远些。”

我含糊着问:“傅北宵吗?”

糖很甜,奶味重却不腻。

爹爹又捏了一块递给我:“这是羌北的奶糖,在京中还真是吃不到,你喜欢便多吃些,离了这就难寻了。”

经了这一事,众人次日便启程离开,一路除了必要的休整不再停留。

我清楚爹爹的压力,乖乖在马车里坐着,实在闷了便撩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念着马车小桌上的书,翻来覆去。

我手上的药日日换,七八日后便结了痂。

纱布不包了,动作便灵活了。

这日杨攻玉又送了糖来,我瞅着那糖,问:“你进城了?”

杨攻玉笑:“是。”

我拧着眉:“你家主子也去了?”

杨攻玉摇头:“皇子没去,只嘱咐了我给姑娘带些糖回来。”

我轻哼一声:“好意我领了,糖,拿回去吧。”

我素日不怎么吃糖的。

上次杨攻玉送来的奶糖还剩下大半,可偏偏这傅北宵不知是抽什么风,隔三岔五就让杨攻玉送糖来,眼下车厢的小柜子里都塞满了。

杨攻玉挠挠头:“皇子嘱咐我送来,我带回去算什么?姑娘且捏着吃吧,路上闷了吃两块儿,甜甜嘴儿。”

他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我瞅着那包糖轻笑,你跑了我就没法子了?

正好给他送回去,告诉他日后不必送了,若要送,还不如些精致的点心来得实际。

我伸手要叩房门。

手还没碰到门,便听到里面杨攻玉的声音:“南姑娘似乎不喜欢吃糖。”

“嗯?”

杨攻玉道:“既然她不喜欢,您为何还要送?”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也好奇的,故而想听听。

良久,傅北宵才道:“还她一份情罢了,我不想欠她的。”

他的声音极淡,如雁过长空,不留一丝痕迹。

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涩涩的,苦苦的。

罢了。

不欠彼此的也好,免得日后再多牵累。更何况那日我救他,也是想着偿他一份情,两不亏欠的。

如今这般,很好。

糖我又带了回去,丢到了柜子里,再也不碰。

京中已是夏日。

城门处,太子相迎,爹爹还没来得及叩拜便被他扶了起来:“将军是大周的功臣,我当不起您这一拜的。”说着,太子便要作揖,被爹爹拦住:“太子不可,乱了君臣之礼。”

两人推辞着。

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太子一眼便瞧见了我:“南星。”

他欢愉极了,可那份欢愉落在我身后时,掺杂了些许复杂的错愕。

我下意识回眸。

我身后是傅北宵,是太子的兄长。

是。

他们是数年未见的兄弟。

然,岁月长河的洗礼让这份本该如手足般的情意变得疏远而淡漠。

傅北宵一步上前:“太子安。”

太子愣怔了。

爹爹在旁道:“这位是太子的皇兄,傅北宵。”

太子回神,作揖问安:“皇兄。”

简单的寒暄后,太子再寻我说话,我意兴阑珊,只问:“最近,又挨骂了没?”

原本神采奕奕的太子一下子蔫了,他将手心翻转。

我瞅,笑。

肿了。

教书的大师不敢罚他,只能耐着性子教导;贵妃也只敢训他两句,哪里敢动手?这天下敢打他的人也唯有皇伯伯——还有我。

太子等着我安慰,不料,得到我的冷嗤:“活该。”

我抱着圣上哭了。

大概是因为他给我准备了许多的芙蓉卷,尚带余温。

所以我很没志气地哭了:“皇伯伯,你待我真好,我今天不回南家了,我要——”爹爹扯着我的衣领把我往后拎:“圣上,大皇子还等着觐见呢。”

我抹了把泪。

对哦,刚刚我直接冲了过来,喧宾夺主了。

我识趣,捏了块芙蓉卷退到了一边,优哉游哉吃了起来,想着刚刚百姓们夹道欢迎爹爹的场景,更觉得口中甜。

可眼下,爹爹没工夫回味刚刚,他领着大皇子进了殿,叩见圣上。

圣上是欢喜的,但更多克制。

圣上的手在他的脸上、肩上抚过,最后化作一声轻叹:“这些年,你受苦了。”

傅北宵摇头:“算不得苦,一切都是儿臣的本分。”

他轻描淡写,可只有我知道这轻描淡写的背后是如何的撕心裂肺。独在异乡,遭受非人的折磨,那些伤,那些痛,是他在暗夜里一人舔舐着所有的孤独。

所幸,他苦尽甘来。

他回来了,又回到了原本的身份。

圣上的嫡长子。

当日,圣上下诏,册傅北宵为定王,指了离皇宫最近的一所府邸给他,并允他可随时入宫,面圣不跪等种种特权。

这是圣上对他的弥补与愧疚。

如此厚爱,让傅北宵的风头一时盖过了太子。

日日他的宅邸都有人过去拜会,他不见,这些人便动了心思,择媒婆登门,带着家中最漂亮女子的画像,侃侃而谈。

傅北宵不为所动,只一日日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读书,练字,沉默地在旁听着圣上与众大臣辩政事。

他不懂朝政,因而不敢多言。

浑然不像我在旁捏着点心,吃得双颊圆鼓鼓的,时不时插一两句话,引得一众君臣哈哈大笑。

宰相陈玄在笑完后道:“你不在,我们还怪想你的。”

我轻哼。

想我?

才不是,他们是念着之前数次圣上龙颜大怒,是我在旁插科打诨,解了危机的。

我在,他们的胆子都能大几分。

我不在,他们各个谨小慎微,说话瞻前顾后。

当然,这是之前圣上给我写信时抱怨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些脊背挺得笔直,嘴巴硬得如石头般的大臣们,其实心里也怕死。

傅北宵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些许复杂。

他之前也很不解,为何君臣议事的地方会容得我在旁胡闹。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有时候帝王也需要一个台阶的,而我,便是那个台阶,让他顺势而下,不至于损了帝王颜面。

空闲的时候傅北宵会与圣上一同指点我的字,他的字很漂亮,有二王风范,颇得圣上赏识与夸奖。

我听着不忿,想起了曾经被他的愚弄,于是故意写了个星字。

那是他装哑巴时我一笔一画教给他写的,那时教了他不少字,唯有星字他写得好看。

我抬眸看他,他的眸光躲闪着。

是了。

那段岁月他不愿再提及,因为回首都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