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冬夜,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悲鸣。墨渊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只盖着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被,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屋里没有生火,因为最后一点存粮昨天就吃完了,柴火也早已告罄。更重要的是,炕上那个曾经撑起这个家的男人,他的父亲,墨文,已经在三天前的一场大雪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三天了。
墨渊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静静地躺着,望着头顶漏风的茅草屋顶。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场景——那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未说完的牵挂与愧疚,最终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爹……”他喃喃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痛。
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离开了他。那时,是父亲用那双握惯了笔墨的手,扛起了锄头,下了田地,勉强维持着父子俩的生计。父亲总说,读书能明理,哪怕是在这穷乡僻壤,也要让他识文断字,将来或许能有不一样的出路。
可现在,唯一的亲人也走了。
这个家,彻底空了。
冰冷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顺着脸颊滴在破旧的枕头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墨渊没有去擦,只是任由那股深入骨髓的悲伤将他淹没。他想起母亲温柔的笑容,想起父亲灯下教他认字的模样,想起一家三口挤在这小屋里,虽然贫寒,却也有过短暂的温暖。
而现在,一切都没了。
生命,为何如此脆弱?
就像青石镇上的野草,春风吹又生,看似顽强,却抵不过一场严霜,一场野火。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最终都逃不过化为一抔黄土的命运。
“我不想……不想再失去了……”墨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我不想死……我不想在乎的人都离我而去……”
一股强烈的渴望,如同岩浆般在他心底翻滚、灼烧。那是对“永恒”的渴望,对“长生”的向往。如果……如果能活得更久,是不是就可以留住那些珍贵的东西?是不是就不会再体会这种失去一切的痛苦?
长生……修仙……
他曾听过往的商队说过,在遥远的东方,有仙山琼阁,有仙人居住。他们餐风饮露,飞天遁地,寿元远超凡人,甚至可以与日月同辉。以前,他只当是天方夜谭,可如今,在经历了生死离别之后,这虚无缥缈的传说,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要活下去,不是像青石镇的野草一样卑微地活着,而是要活得长久,活得强大,强大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大到……不再失去。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滋长起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墨渊便挣扎着起身。他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在屋后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将父亲下葬。没有墓碑,只有一块随手捡来的青石,权当标记。
他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土地上,留下清晰的红印,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爹,娘,你们等我。”他对着孤坟,声音平静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我会找到长生的方法,我会变得强大。等我回来,一定让你们……”他顿了顿,终究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活得更好,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站起身,墨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所有悲欢离合的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青石镇。他身上没有多余的行李,只有一个装着几块干硬窝头的布包,和怀中那枚从废弃洞穴里捡到的、刻着“引”字的玉简。
他不知道修仙之路在何方,也不知道那些商队口中的仙门是否真的存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商队曾经来的方向走,去寻找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一路上,寒风刺骨,饿了就啃两口干窝头,渴了就捧一把雪水。他路过了几个比青石镇还要破败的村落,也见过了更多因贫困和疾病而挣扎的生命,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追求长生的决心。
半个月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墨渊在一条被大雪覆盖的官道旁,遇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
商队的旗帜上绣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徽记,数十辆马车被厚厚的毡布覆盖,押送的护卫个个身强体壮,腰间佩刀,眼神警惕。
墨渊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他知道,独自一人在这荒野中行走,迟早会被严寒或野兽吞噬。
“这位大哥,”他拦住了一位负责断后的护卫,声音因寒冷和饥饿而有些发颤,“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护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清澈,不似歹人,便随口答道:“去南域中枢,怎么,小子,你想搭个便车?”
“我……”墨渊深吸一口气,“我想去寻仙问道,听说东方有仙门,不知可否顺路?”
“仙门?”那护卫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是不是听多了说书先生的故事?这世上哪有什么仙门……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们商队确实会路过‘落仙城’,那里倒是偶尔会有修仙宗门的人出没,能不能遇上,就看你的造化了。”
“落仙城……”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多谢大哥!不知可否带上我,我可以帮你们赶车、喂马,不要酬劳,只要一口吃的就行!”
那护卫见他态度诚恳,又看他可怜,便去请示了商队的领队。领队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人,看了墨渊一眼,见他虽然瘦弱,但眼神里透着一股韧劲,不像好吃懒做之辈,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墨渊便跟着这支商队,踏上了前往落仙城的道路。
马车上的干草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但对墨渊来说,却比青石镇那冰冷的土炕要温暖得多。他默默地跟着商队前行,一路上少言寡语,只是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同时,也在心中反复摩挲着那枚玉简,感受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