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天回到办公室时，桌上已经放着一份烫金边的邀请函。信封右下角印着国际能源署的徽标，里面是即将在日内瓦召开的全球能源峰会正式参会通知。他的名字列在中方代表团首位。
他没立刻拆开，而是先打开电脑，调出项目进度表。李哲被带走后，实验室连续七十二小时运行稳定，数据上传频率恢复正常。系统日志里再没有凌晨两点十七分的异常登录记录。他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第二天清晨，他出现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黑色西装，灰领带，行李箱里只有一台加密笔记本和两套正装。安检时，工作人员对他的设备多看了两眼，但他出示了科技部特批的通行文件，顺利通过。
飞机落地日内瓦已是傍晚。会务组派车接他去酒店。沿途经过几座欧洲古典风格的政府大楼，路灯刚亮起来。司机话不多，只说会议明天上午九点开始，所有代表需提前半小时到场签到。
房间在顶层，视野开阔。他放下行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远处湖面平静，倒映着城市灯光。他掏出手机，给老陈发了条消息：“一切照常，别松懈。”
次日八点二十分，他步入主会场。长条形大厅内，各国旗帜依次悬挂。中方席位位于东侧中央，桌上摆着姓名牌。他坐下后环视一圈，看见北美、西欧几个主要能源国的代表已就座。有人正在低声交谈，有人翻阅资料。空气里有淡淡的咖啡味。
九点整，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幕。议程过半时，轮到中国发言。叶无天起身走上讲台，手里没拿稿子。
“各位。”他声音不高，但全场安静下来，“我们正站在能源变革的临界点。化石燃料的时代正在结束，而可控核聚变技术已经具备走出实验室的条件。”
台下有人抬头，有人记笔记。
“我代表中方科研团队，正式提出‘人造太阳’国际合作倡议。我们愿意开放第一阶段实验数据，共享原型机设计框架，并邀请各国技术力量共同参与下一阶段测试。”
他停顿了一下。
“这不是援助，也不是交易，而是责任。如果这项技术能早日落地，全球每年将减少数十亿吨碳排放，数亿人将摆脱能源贫困。它不该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应属于人类。”
会场短暂沉默。随后，北欧某国代表举手提问：“你们如何保证技术不被滥用？数据安全如何控制？”
“所有合作方将签署联合监管协议。”叶无天回答，“核心技术模块采用分布式权限管理，任何关键操作需三方以上授权。我们已在内部系统运行该模型三个月，无一例越权访问。”
另一名代表开口：“贵方此前发生过技术泄露事件，这是否会影响项目的可信度？”
叶无天点头。“确实有人试图破坏。但问题已经解决。事实是，攻击者选择动手，恰恰证明他们害怕这个项目成功。如果我们因此退缩，才是真正的不可靠。”
台下传来轻微的笑声。有人鼓掌，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掌声渐渐连成一片。
中午休会期间，几名外国专家主动过来交流。一位德国教授握着他的手说：“你们的设计思路很新颖，特别是磁场约束方案，我们一直在关注。”
叶无天回应：“欢迎来实地考察。只要提交申请，我们的实验室随时开放。”
下午的闭门小组会上，五国代表明确表示愿意加入初期协作机制。他们提出成立联合评估组，三个月内完成技术对接可行性报告。叶无天当场同意，并提议由国际能源署牵头监督数据流转流程。
散会后，他在走廊被一名白发男子拦住。对方穿着深蓝西装，胸前别着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徽章。
“我是汤姆森。”男子自我介绍，“负责本次峰会的技术协调。你今天说的话，比我听过的任何政治宣言都更有分量。”
叶无天微微颔首。
“但我必须提醒你。”汤姆森压低声音，“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聚变技术推进。刚才支持你的国家，背后也有传统能源利益集团施压。接下来，你会遇到更多质疑，甚至阻挠。”
“我知道。”叶无天说，“但他们阻止不了。”
汤姆森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二十年前我也参与过类似项目。最后失败了，不是因为技术不行，是因为没人敢迈出第一步。今天，你迈出去了。”
他拍了拍叶无天的肩膀，转身离开。
当晚，叶无天回到酒店房间。他打开笔记本，接入内网专线，查看国内实验室的实时状态。所有参数正常。他又调出峰会现场的发言录像，反复看了三遍，确认没有遗漏重要细节。
十一点，手机震动。老陈来电。
“今天有个陌生IP尝试接入备用服务器，来源显示在东欧，跳转了四次。”老陈说，“系统自动触发隔离，对方三秒后断开连接。”
“记录下来。”叶无天说，“不要反追踪，等他们再动。”
“明白。另外，新一批合作机构的资质审查清单已经整理好，等你批复。”
“发我邮箱，明天处理。”
挂掉电话，他起身走到窗边。夜色中的日内瓦湖泛着微光。远处一栋办公楼还亮着灯，隐约能看到有人影走动。
他坐回桌前，打开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是国际能源署秘书处，标题写着：**明日增补议程——关于“技术主导权归属”的讨论环节**。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点开附件。文档第一页写着会议规则：开放式辩论，限时发言，无预设结论。
他合上电脑，拧开笔帽，在便签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主权、共享、风险共担。
笔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谁控制能源，谁就控制未来。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分，他再次走进会场。新增议程排在首位。主持席换了人，一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性站在台上，神情严肃。
“现在开启第一个议题。”她说，“关于‘人造太阳’项目的技术主导权归属问题。请各方代表发表意见。”
右侧座位一名男子率先起身。他西装笔挺，领带夹闪着冷光。
“我们认为。”他开口，“如此重大的跨国项目，必须由具备长期能源治理经验的机构主导。而不是由单一国家的技术团队掌握核心决策权。”
叶无天静静听着，没有动。
男子说完，看向他：“叶博士，你是否同意？”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
“你说的‘经验’，是指过去一百年对化石燃料的垄断吗？”
会场瞬间安静。
“你们所谓的治理，是让非洲孩子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是让岛国居民因海平面上升背井离乡。现在我们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你却站在这里，谈谁该‘主导’？”
他往前一步。
“技术不属于任何人。它只属于需要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