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十——!”
当副教官洪亮的计数声终于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宣告这炼狱般的惩罚彻底结束,林星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如同瞬间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她猛地向前一软,整个人几乎是砸在滚烫的沙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粗糙的沙砾上,带来一阵钝痛,但这点痛感早已被全身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巨大的虚脱感彻底淹没。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疼痛。汗水像开了闸的洪水,毫无阻碍地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奔涌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的一小片沙地。迷彩服紧紧黏在皮肤上,勾勒出她因为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脊背轮廓。手臂、肩膀、乃至核心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地痉挛、哀鸣,宣告着它们刚刚经历了怎样一场酷刑。
【弹幕:】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林星趴下了!她撑到最后了!】
【天啊!她全身都在抖!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手!她手下的沙子好像有血!】
【太惨烈了!太不容易了!看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顾教官!你满意了吗?!】
【魔鬼!绝对的魔鬼教官!】
王海彻底瘫死在地上,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李思思趴着抽泣,声音都嘶哑了。赵磊勉强撑着坐起来,脸色惨白,看着趴伏不动的林星,眼神复杂,有佩服,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陈浩也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看着林星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敬佩——他自认体能强悍,但最后那十个,他扪心自问,在那种状态下,他未必能像林星那样,用近乎自虐的标准完成。
孙小雅早已哭成了泪人,看着林星狼狈的样子,又看看顾珩冰冷的身影,巨大的恐惧和内疚几乎将她吞噬。
整个训练场,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呜咽。
顾珩依旧站在林星面前,如同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他的影子投在林星汗湿的背上,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林星剧烈起伏的后背,到她无力垂落、沾满沙土和刺目血痕的手掌,再到她紧贴着沙地、被汗水打湿的鬓角。
那目光,没有赞赏,没有同情,只有纯粹的审视和评估。仿佛在检查一件刚刚经过极限测试、濒临报废的武器。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爬行了几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惩罚彻底结束,可以喘口气时——
顾珩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丧钟敲响:
“全体都有!”
“起立——!”
命令如同鞭子抽在所有人疲惫不堪的神经上!
陈浩第一个咬牙挣扎着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
赵磊和王海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站起,双腿抖得像筛糠。
李思思在孙小雅的帮助下,哭哭啼啼地勉强站直。
只有林星。
她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仿佛被钉在了滚烫的沙地上。巨大的虚脱感和肌肉的强烈抗议,让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几乎消失殆尽。汗水浸湿的碎发黏在脸颊,遮住了她紧闭的双眼和紧咬的牙关。
“07号!”顾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厉喝,“起立!”
那声音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林星的意识深处!
林星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更甚的愤怒再次冲上头顶!他还要怎样?!
她已经做到了极限!她完成了惩罚!连最后十个都按照他苛刻的标准重做了!为什么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一股血气直冲喉头!她猛地抬起头!
汗水模糊的视线中,顾珩那张冷硬如刀削斧劈的脸庞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不服从命令的、需要被惩戒的物件。
四目相对。
林星眼中燃烧着屈辱、愤怒、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
顾珩眼中只有冰封般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命令你,”顾珩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更重的、如同山岳般的压迫感,一字一句砸下,“起——立!”
那冰冷的命令,像一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林星濒临崩溃的意志边缘!她想怒吼,想质问,想就这样趴着,用无声的抗议对抗他的冷酷!
但是……
她不能。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不能放弃这用血汗换来的、通往新生的第一步!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猛地从林星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力量和痛苦!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林星动了!
她猛地屈起双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上半身硬生生撑离地面!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着,肌肉线条在湿透的迷彩服下扭曲绷紧!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甩落!她的头低垂着,脖颈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双腿则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膝盖依旧深陷在滚烫的沙砾中。
她不是在优雅地站起。
她是在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一寸一寸地、艰难无比地将自己从泥泞中拔起!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不堪重负的呻吟!沙地上,被她膝盖和手掌磨蹭出深深的痕迹,混合着汗水和点点刺目的暗红!
【弹幕:】
【卧槽!她还在动!】
【我的天!她在硬撑!】
【这姿势…太痛苦了!】
【顾珩!你是人吗?!】
【林星!加油啊!】
【哭了!真的看哭了!太拼了!】
赵磊下意识想上前搀扶,但被陈浩一把死死拉住!陈浩的眼神凝重无比,缓缓摇了摇头。在这里,任何多余的同情和帮助,都可能招致更残酷的惩罚,反而害了林星。
顾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如同鹰隼般,精准地捕捉着林星每一个挣扎的动作细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抿的薄唇,似乎绷得更紧了些,下颌的线条也显得更加冷硬。
终于!
在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意志力之后,林星猛地将身体的重心后移,双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配合着双臂的支撑,踉跄着、极其不稳地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如同狂风中的芦苇,随时可能再次倒下。双腿如同两根烧红的烙铁,沉重、酸软、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用这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站立姿势。
她站起来了!
用最狼狈、最痛苦、却也是最不屈的方式,执行了他冰冷的命令!
她微微仰起头,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流过下颌,滴在同样被汗水浸透的领口。她的目光穿过被汗水模糊的睫毛,直直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和倔强,迎向顾珩冰冷审视的视线。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按你的标准!现在,你满意了吗?!
整个训练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无声的对峙。
顾珩的目光,终于从林星剧烈颤抖的双腿、被血和沙污染的手掌,缓缓上移,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林星感觉自己即将被那冰冷的视线冻结、或者因为力竭而昏倒的瞬间——
顾珩的视线,终于从她脸上移开了。
他不再看她,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对抗从未发生。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其他同样狼狈不堪、勉强站立的五人,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金属般的质感:
“现在,告诉我。”
“你们的身份是什么?”
“回答我!”
这一次,不需要再催促。
“士兵!!!”六个人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尚未平息的颤抖,以及一种被残酷现实狠狠捶打后的、近乎本能的服从,汇聚成一股虽然虚弱却异常统一的嘶吼,在空旷的训练场上空回荡。
顾珩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很好。记住这个身份。”他抬手,再次看了看战术腕表,“原地休息五分钟。五分钟后,进行下一项训练:武装越野,五公里!”
“五公里?!”
“武装越野?!”
刚刚经历完地狱俯卧撑的众人,瞬间如坠冰窟!王海双腿一软,差点又瘫下去。李思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赵磊和陈浩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只有林星。
她依旧死死地站在那里,身体摇晃着,却如同扎根在沙地上的木桩。听到“五公里武装越野”的命令,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颤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那双被汗水模糊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被锤炼到极致的平静,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向死而生的决绝。
痛?累?极限?
来吧。
都来吧。
这地狱般的淬炼,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用血和汗,在这滚烫的沙地上,刻下了她存在的第一个印记。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试图捡起刚才做俯卧撑时掉在地上的迷彩帽。指尖触碰到帽檐的瞬间,掌心磨破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动作猛地一顿。
就在这时——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骨节分明的大手,快如闪电般伸了过来,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帽子的前一瞬,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捡起了那顶沾满沙土的迷彩帽。
林星的动作僵在半空。
她愕然地抬起头。
顾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步之遥。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灼热的阳光,投下一片带着压迫感的阴影。他垂着眼睑,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捡起一件掉落的装备。
他甚至没有看林星一眼。
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那顶沾满沙土的迷彩帽,动作随意地、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递到了林星面前。
“戴好。”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机械的指令。
林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再次席卷而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施舍?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她死死地盯着那只递到眼前的手,盯着那顶沾满自己汗水和沙土的帽子。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让她几乎看不清顾珩近在咫尺的表情。
时间仿佛再次停滞。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和那只悬停在眼前、如同审判般的手。
最终,林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那只伤痕累累、沾满沙土和血污的右手。她的动作很慢,带着巨大的抗拒和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清醒。
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终于触碰到了那顶帽子的边缘。
冰凉的布料触碰到滚烫、破皮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没有立刻接过。
而是用那只受伤的手,在帽檐上,狠狠地、用力地抹了一把!
粗糙的布料摩擦过掌心的伤口,带来更强烈的痛感,但也将上面沾着的、属于她自己的汗水和沙土,粗暴地抹掉了一大片!
这个动作,无声,却充满了强烈的自我清洁意味和一种无声的抗拒——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帮忙”!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猛地一把从顾珩手中夺过帽子!动作带着一股狠劲!
然后,她看也不看顾珩,咬着牙,忍着掌心撕裂般的疼痛,将那顶沾着自己血污的迷彩帽,狠狠地、端端正正地扣在了自己汗湿的头上!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遮住了她眼中翻涌的所有情绪。只留下一个紧绷的、沾着沙土和汗渍的下颌线条,以及那紧抿的、透着一股狠戾倔强的唇。
她重新挺直了腰背——尽管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
她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重新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用更强烈的痛感来对抗身体的虚脱和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无声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刚刚从泥泞血战中爬起、伤痕累累却依旧紧握武器、准备迎接下一场厮杀的雕像。
顾珩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抹掉沙土、夺过帽子、狠狠戴上的全过程。他的目光在她那只紧握成拳、指缝间似乎渗出更多暗红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捕捉,随即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星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帽檐的阴影,直刺她强行筑起的壁垒深处。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不再理会她,大步走向副教官那边,低声交代着什么。
五分钟的倒计时,在死寂和沉重的喘息中,滴答作响。
下一场炼狱,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