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冷血

顾珩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冰冷挺直的背影。林星帽檐下的视线死死追随着那抹墨绿,直到他走到副教官团中低声交代,才缓缓收回。掌心伤口被粗糙帽檐布料摩擦带来的尖锐痛感,此刻反而成了支撑她摇摇欲坠身体的锚点。她紧握着拳,指甲更深地陷入破皮的伤口,用这自虐般的清醒对抗着全身肌肉撕裂般的哀鸣和铺天盖地的虚脱感。

五分钟的“休息”如同酷刑。

王海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像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脸色灰败。李思思和孙小雅互相依偎着低声啜泣。赵磊靠着陈浩,两人脸色都难看至极,汗水浸透的迷彩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疲惫的轮廓。陈浩的目光扫过林星依旧倔强挺立的身影,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沉默地拧开配发的水壶,小口抿着。

林星没有坐下。她只是微微调整了站姿,将重心分散,让颤抖的双腿获得一丝喘息。汗水沿着帽檐内侧滑落,流过太阳穴,带来一阵微痒。她抬手想擦,动作却因掌心的剧痛猛地一僵。最终,她只是用相对完好的左手手背,极其快速地蹭了一下额角。

【弹幕:】

【五分钟休息?这跟没休息有区别?!】

【海哥感觉要不行了…思思和小雅哭得我心碎!】

【赵磊和陈浩也累惨了。】

【林星…她居然还站着!她没坐下!】

【她抬手了!是不是手疼?刚才抹帽子那下好狠!】

【血!镜头拉近!她右手绷带边缘好像渗血了!】

【我的天!掌心伤成这样还硬撑!】

【顾魔鬼!看看你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虽然但是…林星这意志力真的瑞思拜!】

【#林星血手印#话题刷起来!让节目组看到!】

时间在烈日炙烤和粗重喘息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林星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想顾珩,不去想那屈辱的“重做”,不去想即将到来的五公里武装越野。她只是感受着脚下滚烫的沙砾,感受着汗水滑过皮肤的轨迹,感受着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时间到!”

副教官冷酷的声音如同丧钟,精准地掐断了这短暂的喘息。

“全体集合!”顾珩的声音随之响起,冰冷依旧,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俯卧撑和短暂的休息从未发生过。

六个人如同惊弓之鸟,挣扎着迅速列队。动作依旧拖沓,姿态依旧狼狈,但比起刚才的瘫软,已算“神速”。林星压下身体的抗议,强迫自己站直,将那只受伤的右手悄悄背在身后,用左手扶正了帽檐。

顾珩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过多停留,包括林星那只藏在身后的手。

“武装越野,五公里。路线围绕训练场外围。”他言简意赅,指向训练场边缘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负重,标准单兵作战背包,内含水壶、模拟装备,重量十五公斤。”

“要求:一小时三十分钟内完成。”

“规则:最后一名抵达者,负责清洗全队未来一周的厕所!”

“出发!”

命令下达,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沉重的、装满沙袋模拟装备的背包被粗暴地甩在每个人背上。林星只觉得肩胛骨猛地一沉!十五公斤的重量对于刚刚经历极限消耗的身体来说,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立刻咬牙稳住。背包带粗糙的边缘摩擦着肩膀和脖颈的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她深吸一口气,将重心前倾,做好了奔跑的姿势。

“跑——!”副教官一声令下。

陈浩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展现出冠军级的体能底蕴。赵磊紧随其后。王海和李思思几乎是哭喊着迈开腿,脚步踉跄。孙小雅脸色惨白,咬着牙跟在最后。

林星没有立刻冲刺。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感受着背包的重量和身体的极限,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能维持长距离的节奏,不快不慢地跟在队伍中段。每一步踏在滚烫的土路上,都激起一片尘土,粗糙的沙砾钻进作训靴,磨着脚踝。沉重的背包不断拉扯着她的肩膀,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角、后背涌出,瞬间浸透了迷彩服。那只受伤的右手随着奔跑的摆动,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钻心的刺痛,但她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忽略。

【弹幕:】

【开始了!五公里武装越野!十五公斤!】

【陈浩牛逼!冲得好快!】

【海哥和思思…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小雅加油啊!】

【林星没冲?她选择稳扎稳打?聪明!】

【她脸色好白,汗流得吓人,肩膀肯定磨破了!】

【右手!她右手好像不敢用力摆!肯定很疼!】

【顾珩骑着摩托在后面跟着!死亡凝视又来了!】

正如弹幕所说,顾珩骑着一辆军用越野摩托,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侧后方。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如同催命的鼓点。他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视着每一个人的状态,尤其是动作变形、濒临崩溃的王海和李思思,以及落在最后的孙小雅。每当有人速度明显减慢或动作严重变形,副教官冷酷的呵斥声就会立刻响起:

“05号(王海)!跑起来!别像个娘们!”

“03号(李思思)!挺直腰!背包要掉了吗?!”

“06号(孙小雅)!加快速度!你想去洗厕所吗?!”

呵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在尘土飞扬的跑道上回荡。

林星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噪音,只专注于自己的呼吸和脚步。一步,两步…肺部如同烧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尘土和滚烫空气的颗粒。双腿如同灌了铅,越来越沉重。肩膀被背包带勒得生疼,汗水流进伤口,带来一阵阵刺激的痛痒。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节奏,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被烈日晒得扭曲晃动的道路尽头。

第一公里,咬牙坚持。

第二公里,肌肉开始发出强烈的酸胀抗议。

第三公里,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拧开水壶,小口抿着,不敢多喝。

顾珩的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侧后方不远处。她能清晰地听到发动机的轰鸣,甚至能感觉到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后背、肩膀、奔跑的姿态上。他没有呵斥她,也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如同幽灵般跟随着。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直接的呵斥更让人窒息。它仿佛在无声地评估:你还能撑多久?你的极限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像其他人一样崩溃?

林星心中憋着一股狠劲!她绝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倒下!绝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极限!她再次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加快了一点步伐,试图甩开那如影随形的压迫感。

然而,身体的极限是残酷的。强行加速带来的后果是更剧烈的消耗。跑到第四公里中段时,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瞬间发黑,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狠狠绊了一下!

“唔!”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去!

【弹幕:】

【卧槽!林星!】

【绊倒了?!】

【完了完了!要摔了!】

就在她即将狼狈扑倒的瞬间——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大手,快如闪电般从斜刺里伸出,精准地、不容置疑地抓住了她背包的顶部提带!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向前踉跄的身体硬生生拽了回来!

林星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稳住了她失控的重心!她惊魂未定地站稳,心脏狂跳,眼前还残留着发黑的残影。

她猛地抬头。

顾珩不知何时已经将摩托车横在了她身侧。他单脚撑地,身体微微前倾,那只抓住她背包提带的手尚未松开。两人距离极近,林星甚至能看清他冷硬下颌上沾染的细小尘土,和他那双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眸。

他的眼神里没有关切,没有询问,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烦躁?仿佛在责怪她为何会如此“不小心”,为何会打乱他观察的节奏。

“看路!”冰冷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只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

随即,他松开手,仿佛扔掉一件碍事的垃圾。摩托车引擎轰鸣一声,他拧动油门,车子瞬间加速,追向前方已经拉开距离的队伍,只留下一股呛人的尾气和尘土,喷了林星一脸。

林星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尘土从脸颊滑落。被抓住的背包带还残留着一丝被拉扯的力道,肩膀被勒得更疼了。顾珩那冰冷的眼神和毫无温度的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心脏。

他不是在救她。

他只是在维护训练秩序,防止一个“新兵蛋子”在众目睽睽下摔得太难看,影响他所谓的“观察”!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冰冷感,比身体的疲惫更沉重地压了下来。

【弹幕:】

【抓住了?!顾教官?!】

【吓死我了!差点摔惨!】

【等等…顾教官这眼神…好冷!一点不像救人!】

【他好像在生气?气林星差点摔倒?】

【感觉像嫌弃她碍事…】

【松手好快!还喷一脸灰!过分了!】

【#顾珩冷血救人#话题预定!】

林星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尘土,口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她不再看顾珩远去的背影,只是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重新迈开沉重的双腿,带着一股更加决绝的狠戾,再次奔跑起来!这一次,她的目光只盯着脚下的路,不再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