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婚(三)

约莫午时一刻,花轿停在了傅府的大门前。

傅桢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便是连战友都不在身边,接亲就显得特别容易。

沈雁行翻身下马,无视沈万里的劝阻,直接走了进去,被下人领着去了傅桢住的院子,直接走进喜房。

“沈大人这么着急见新娘子啊?”

萧泽兰在一旁调笑一句,娇俏的小脸上满是促狭之意。

“妆添完了,殿下还不走?”

沈雁行打进来之后就没看过别的地方,上前几步将坐在床上的人打横抱起就往外走去。

“唉?这位老爷,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喜娘急的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她总不能上去将人抢下来吧。

房门大敞的喜房内,只剩下了鼓着腮帮子的萧泽兰和满眼失落的赵瑜。

“沈缘卿!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本宫偏不走!”

说着就提着裙摆走了出去,一直守在外面的侍女忙跟上去。

赵瑜站在原地,想到方才男人进来时半分未曾错目的双眸,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傅桢冷不防被人抱了个满怀,惊出了一身冷汗,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头疼地磨了磨牙。

“沈雁行,放我下来……大喜的日子,别逼我抽你!”

女子的声音闷在盖头里,连里面的咬牙切齿都淡了几分。

但沈雁行知道,这跟盖头没什么关系,她就是因为病没好,声音才这样的。

“从喜房到花轿的这段路上,新嫁娘的脚不能沾地,你不知道吗?”

沈雁行抱着她穿过半月门,走过最前面的议事堂,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傅桢沉默了一会儿,搂在他后颈的手紧了紧,无意识地攥住了一小片衣领。

“那也用不着你抱……成何体统!”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玩意!

男人嗤笑一声,脚下健步如飞,压根就没想搭理她。

“师父!”

守在花轿前的沈万里看到男人抱着人出来,连忙掀起帘子。

沈雁行上前,动作轻柔地将怀里的人放在花轿里。这一路上走得急,盖头都快掉了,他抬手扯了一下,没让它落下来。

“我,不坐花轿!”

将要收回手的时候,女子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倒是不急着出去,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同样一身吉服的女子,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傅长挽,刚刚的那句话还给你。大婚的日子,别逼着咱家抽你!”

他冷笑一声,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轿帘被人放下来,紧接着一阵摇晃,傅桢便感觉到轿子被人抬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轿身开始缓缓晃动,虽说幅度算不得很大,但对于现在的傅桢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折磨。

她抬手扶了一把发沉的额角,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心下暗骂沈雁行不做人。

从傅府到微雨巷少说也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他倒是半点都不担心自己死在轿子里。

迎亲的队伍穿过热闹的街市,最前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后面是八人抬的花轿,再往后便是浩浩荡荡的嫁妆了。

一抬接着一抬的嫁妆从傅府抬出,箱子上系着红绸,细数下,竟是足足有两百多抬!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那边第一台已经进了微雨巷,这边最后一抬还没有从傅府出去呢。

这样的排场,这般财大气粗的手笔,让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咂舌。

谁人不知道傅家有多穷,除了皇上添的二十抬,以及宫里娘娘们相继添上的,剩下那些都是从西厂那边补上的。

既是聘礼,也是嫁妆。

“这嫁妆也太多了吧?西厂是把库房拿出来给未来主母撑腰了吗?这……”

这也太嚣张了吧!

“切!也就是看着多,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空的!西厂这些年也不怎么样,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好东西!”

“说的倒也是……”

“啧!怎么说呢,不过就是一个残废,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呢!如今能得到这样的归宿,也算她命好!”

“就是!破鞋配太监,绝配啊!”

“……”

百姓们的议论声充耳不绝,傅桢在花轿中闭上眼睛,抓着衣角的手用力到发白。

她有些想吐,不止是因为身体原因,还因为外面那些议论的声音。

约莫黄昏时分,一直晃动的花轿赶在她晕乎之前停了下来。

“新郎官,迎新娘下轿!”

一身喜庆的喜娘一甩手里绣着双喜的手帕,扬声高喝道。

沈万里站在花轿前,等到男人翻身下马走过来时,殷切地将轿帘掀开。

和之前一样,沈雁行没有接喜娘递过来的红绸,而是直接踏进去,将新娘子打横抱了出来。

对此,喜娘已经麻木了。

她早该知道,自己接的这场婚事,本来就不怎么正常。

“……请新娘跨火盆!”

在众目睽睽之下,长身玉立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抱着怀里的人踹翻摆在府门前火盆,径直走了进去。

他这一脚给所有人都踹懵了,只不过,让他们更懵的还在后头呢。

“沈万里,关闭府门,谢客!”

“……是!”

然后,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本该大宴宾客的沈府,居然关上了大门,上面的红绸还在随风飘摇,昭示着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傅府没有宴宾客,沈府也没有,但是院子里却摆满了酒席,粗粗看来,少说也有一百多桌。

沈雁行抱着傅桢直接去了主院的新房,喜娘和白降紧赶慢赶才没有落下。

他踢开房门走进去,将女子放在喜床上,脸上的神情不辨喜怒。

“大人,这个时候该是带着贵夫人前去正堂拜天地啊……”

喜娘小声提醒了一句。

“咱家一不信天地,二父母早亡,这天地不拜也罢。”

沈雁行淡声道。

“白降,去厨房给你主子弄点吃的。”

白降应了一声,便依言出去了。

沈雁行再怎么不顾及世俗礼节,好歹也还记得用喜秤来挑盖头,而不是用手扯。

喜娘心里都快欣慰哭了。

“称杆子上头滑如油,一路星子顶到头,关关雎鸠好风流,在河之洲左右求,窈窕淑女羞俯首,君子好逑挑盖头。”

随着喜娘的祝词响起,坠着红色络子的玉色喜秤轻轻勾上大红盖头的前端,微微施力,盖头便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被冷汗浸湿的娇美容颜。

“哎呦!这……这是怎么了啊!”

喜娘没忍住轻呼出声,沈雁行听得眉头一皱,冷声喝道。

“出去!”

“可,可是……”

喜娘还没可出个所以然,就被那两道冰冷的视线吓得打了退堂鼓,再也没心思管这一摊子烂事了,心力憔悴地转身走了出去。

她发誓,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当喜娘最失败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