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下的百余柄飞剑而来,谢风流依旧直视。
他也看向了远处,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威严的裴建山,还有他手中的剑。
百余柄飞剑这一念之间到来,谢风流也双手执剑,竖立身前。
他的剑静止不动,却是有万千剑气,在他立起手中剑的瞬间,密密麻麻在他身前密布。
这些剑气轻挥而下,眨眼间就将百余柄飞剑淹没。没了裴建山坐镇后方,再多的飞剑,也根本不足为虑。
当百余柄飞剑无法前行之后,谢风流才往前轻轻跨了一步。
他前行之间,身前的山河大川都得让开一条道路,更别说还只是区区百余柄飞剑了。
飞剑与剑气的交织就仿若被斩断的银河,谢风流缓步前行,银河不能相连。
没了飞剑阻碍,谢风流直行而去,就能与裴建山的手中剑相交。
但他们之间,还有极为遥远的一段距离。
他们是天字号大境界高手,如此距离,也不还是一念之间?谢风流往前一步,裴建山也恰恰往前了一步。
谢风流紧握在手中的道剑,不能继续竖立。
两剑再度相交,相交的瞬间又快速分离,他们这次谁都没有客气,是想要用手中剑,将对方斩落在这观剑楼之外的竹林之中。
两道身影相交数十剑之后,裴建山的身躯突然往前,向着谢风流的胸前贴近过去。
谢风流好似也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他深呼吸一口,一气能吞山海。
就在那身躯将撞在谢风流身前的瞬间,谢风流将那一口气息,毫不犹豫地吐露而出。
那是乾景天最得意的一手绝学,名为气震山河。
山河都能为之所动,别说是眼前那一道年迈的苍老身躯了。
但裴建山并未后退,也不曾被谢风流口中的气息波及。或许是上次在这一手吃了亏,又或者是裴建山要比谢风流出手更快了一分。
反正这次交锋之后,裴建山后退了数步能够凌立。
而被裴建山肩头撞飞了出去的谢风流,却只能跌落在竹林之下的枯黄落叶之中。
谢风流的身躯颠簸数下,才勉强稳定下来。却是背靠一棵紫竹,才能保持站立的姿态。
那当空之上的裴建山扬手,百余柄飞剑,在没有了谢风流掌控的剑气之中脱颖而出。就如同谢风流趁着裴建山不曾立在飞剑之后,能将飞剑囚禁一般。
没了谢风流的万千剑气,也只能被裴建山的百余柄飞剑冲破束缚。
再如何决堤的大河之水,也总得有个规矩,更是会有山穷水尽的那一刻。
这不是那一日的剑锋,裴建山不会只出一剑。万千剑气在裴建山的劈砍之下崩塌,彻底没了原本的模样。
万般变化之后,谢风流才刚刚昂首,望见了当空之上的那一道身影。
裴建山的神情还是那般严肃,就如同此时身前的百余柄飞剑一样。
又在这瞬息间,裴建山与百余柄飞剑一同落在了谢风流的身前,或是即将要落在谢风流的身前。
他们就好似一个个索命的厉鬼,他们要夺走的,是谢风流的性命。
但在一柄柄飞剑,距离谢风流的身前,不过咫尺之时,谢风流手中的道剑猛然消逝。
他扬起双手,万千根无形的丝线,撞上了百余柄飞剑。
那些飞剑不能往前,但还有一柄剑被握在裴建山的手中,那一剑距离谢风流还有数步之遥,但却是威势最迅猛的一剑。
“来!”谢风流扬起的双掌紧握成拳,那被牵连的百余柄飞剑,竟然好似成了他手中的傀儡。
百余柄飞剑交织在了一起,在裴建山手中剑到来之前,将谢风流护在了身后。
裴建山的剑撞在了百余柄飞剑汇聚的潮流之中,前行不得。
裴建山不得不收手,两步登高,又傲视而下。
那百余柄飞剑跌落在地,裴建山能感觉到,那些飞剑又能为他所控。但他带着好奇,打量着缓缓向上而来的谢风流。
几番交手之后,裴建山更加坚定了杀死眼前这个道门弟子的信念。
但心中的好奇不能得出一个答案,总是会落下几多遗憾。
裴建山便指着谢风流问道:“你小子为何懂老夫的控剑之术?”
深呼吸几口,才喘过气来的谢风流,对着裴建山轻笑一声道:“晚辈多看了几眼,就懂了前辈是如何控剑。”
“哦,我都不知,你竟然能得知?”裴建山更为疑惑了。
他的目光从谢风流的身躯上下划过,最后摇摇头,还是不愿意相信谢风流口中的说法。
但谢风流真的给出了他一个答案,谢风流解释道:“前辈的剑,看似高深莫测,却还不过是一颗剑心就足以把握。”
“前辈的剑,重在以心御剑。晚辈之前能夺过前辈的剑,大概是因为前辈心智不坚,才被晚辈钻了个空子。”
“好一个心智不坚。”裴建山干脆将手中的一剑也抛落而下。
那一剑跌落在地,刺入到了脚下的竹林深处。
谢风流知道裴建山不愿意承认,但如今谢风流确实握住了裴建山的百余柄飞剑,哪怕不过数息之间。
他看着双手空空如也的裴建山,总算是能劝诫道:“前辈如今没了剑,往后就少管一些这世间不用您老多牵挂的事情吧?”
“晚辈觉得,前辈应当是一个,抱着儿孙就会很开心的老先生呐。”
听到谢风流口中的话语,裴建山轻笑一声,微微将眼眸抬起,问道:“你是想要老夫去做一个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老东西喽?”
“是。”谢风流直接应声道。
裴建山不会如同谢风流所愿,他转头看向观剑楼,也抬手指向了观剑楼。
他畅快一笑道:“老夫是裴建山,脚下是洛阳城。”
“老夫之前与你说过了,立在这洛阳城内,无人会是老夫的敌手。”
他此番话音落下,竹林最中央的观剑楼之上,便传来了白鹤的嘹亮啼鸣。
白鹤展翅而起,裴建山又立在了白鹤身躯之上。白鹤很高,裴建山也很高,他现在环顾四周,能够将整个洛阳城收入到眼帘之内。
也是因为他站得很高,所以裴建山成为了整个洛阳城上下,最高的那个人。
站在高处的人,要有站在高处的道理,就比如裴建山能没了身前的百余柄剑,却还能站在如此高的地方。
是因为整个观剑楼周遭,又传来了诸多异动。
裴建山的笑声,在整个竹林内徘徊,那跌落在地的诸多飞剑,就在这笑声之下,汇成一条长龙。
长龙是要归穴,因为长龙已经败了。
但谢风流今日的对手,是裴建山,而并非这观剑楼中的百余柄飞剑。
百余柄飞剑退去之后,整个观剑楼都跟着摇曳的竹林颤抖。也在一阵阵颤抖之中,观剑楼之内出现了一道道奇怪的剑气。
这些剑气不是谢风流手中的诸多剑气,这些剑气很陈旧,好似摆放在了观剑楼之内,有了起码数十载的时间。
那何止是有万千剑气,是整个天穹上下,连接观剑楼与天穹之间,密密麻麻堆满了陈旧的剑气。
这些剑气就仿若一柄柄古剑,固执、傲慢。
也如同那立在观剑楼上空白鹤脊背之上的老先生,还是一位开口连牙齿都所剩无几的老先生。
裴建山回头对身后出现的道道剑气很满意,那些陈旧剑气,也在与这个老先生致敬行礼。
他再转头之后,已经又如同最初时谢风流见到的那位老神将一样,有凛凛威风,他大声说道:“这些剑气,是老夫过往的岁月之中,在这观剑楼内悟剑所留。”
“老夫守着这观剑楼有甲子之数,便是这甲子之中老夫的所有剑。”
“你小子可有福气了,你是第一个见到老夫如此多剑意的小家伙。那老夫就用这漫天剑气,送你小子一程,也让你当当这剑气之下的第一个死人。”
因为声音很大,能响彻竹林内外,响彻整个洛阳城,响彻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