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在淮南战场上,同样也打得有声有色。
与以往盯着合肥一个地方打不同,这次全琮带领大军绕到合肥北面,将芍陂之水掘开,打算在淮南制造出一片泛滥洪水。
芍陂乃是春秋时期楚国孙叔敖修建的水利灌溉工程,可以看做是一个大型水库。
“芍”是因为注入这里的水流经过芍亭。
而“陂”则是池塘之岸的意思。
这个大水库的面积不次于巢湖,不少淮南一带的稻田都受其灌溉恩泽。
吴军之举,相当于后世拿核弹去炸三峡大坝。
曹魏哪能任由吴军搞破坏?
都督扬州军事之人乃是征东将军王凌。
他见吴军如此不讲武德,立刻带兵火速赶往芍陂。
双方甫一接兵,就展开激烈对战。
年近七旬的“老同志”王凌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被全琮打得懵圈,节节败退。
吴营之中,急于立功的全端打得最猛,好几次险些杀入王凌的中军。
好在扬州刺史、伏波将军孙礼及时赶到,勉强止住魏军颓势。
而他的到来,仿佛给这场吴、魏之战的局势划上了一道分界线。
孙礼素知兵事,曾被还是大汉司空的曹操征辟为军谋掾。
如今名将凋零,他也成为司马懿之下曹魏为数不多的沙场宿将。
而且与司马懿这种运筹帷幄的指挥官不同,孙礼打仗猛得一批。
就在后世键盘侠们都在讨论人类能否靠刀剑对抗老虎时。
人家孙礼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敢于直接挥剑搏虎。
此刻,在芍陂之战中。
面对数万吴军,孙礼更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全端正持矛寻觅战机,见很难杀到王凌面前,便把注意力转移到曹魏另一员大将孙礼身上。
他率领亲卫,直扑对方而去。
孙礼发现一吴军小将朝自己冲来,丝毫不惧,也率亲卫迎上。
双方短兵相接,顿时打得昏天暗地。
这一仗,从早晨一直打到了中午时分。
全端仗着年轻力足,又心心念着多立战功迎娶周芷盈,如一头猛虎般在魏军之中来回冲杀。
经过半日奋战,孙礼毕竟年岁已高,持矛的双手已杀得抖个不停。
但他放下战矛后,仍亲自擂鼓,为手下士卒鼓气助威。
全端远远看到土黄色牙旗下的孙礼,如蛟龙出海般猛地催马上前。
他要在万军之中斩将夺旗!
身旁亲卫见全端一骑突进,连忙跟了过去,为自家少主杀出一条血路。
孙礼正在奋力击鼓,忽见敌将直奔自己而来,心头也是一惊。
此刻他手中既无兵器也无盾牌,唯有两只鼓槌。
但孙礼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他察觉对方长矛刺向自己小腹,连忙两只鼓槌十字交叉,用力压向矛头。
全端的长矛被这一压,瞬间偏离方向,径直扎在孙礼战马身上。
岂料战马也有铁甲保护,一刺之下并未伤及要害。
但这牲口也疼得厉害,扭头就要朝后方遁逃。
它若一逃,就代表孙礼也在逃,这对魏军士气可大为不利。
好个孙礼,紧急关头猛地扯动缰绳,将马头硬生生拨动回来。
战马仿佛身患重病还被叫回来上班的打工人,十分不情愿地打了个响鼻。
这时,孙礼的亲卫及时围拢过来,十余支战戟朝全端割刺过去。
全端一击未成,气势顿时丧了大半。
敌人的攻击他未能全部躲开,手臂被一支长戟划破,血流如注。
全家亲兵们连忙将全端救下,往回撤去。
而两个人不同的表现,也让战场上的攻守之势瞬间发生转变。
魏军在孙礼的激励之下,开始大举朝吴军反攻。
数万吴军刹那间被打得崩溃四散,纷纷往南逃去。
吴军中郎将秦晃见状,急忙亲提长矛前来督战。
可魏军冲杀之势太猛,他一个不留神,就把性命留了下来。
魏军士卒见杀了敌方大将,士气更盛。
上万人嘶吼着追赶吴军溃兵,仿佛眼前一个个都是唾手可得的战功。
东吴阵中。
丞相顾雍的两个孙子顾谭、顾承与张昭的三子张休正在一处并肩作战。
远远瞧见中郎将秦晃身陷魏军而死,三人连忙凑在一起商议对策。
“叔嗣兄,大军有溃败之势,吾辈当勉力杀敌扭转局势,不能给长辈们丢脸!”
顾承举起沾满鲜血的环首刀,字字斩钉截铁。
“子直贤弟说得没错,咱们一起冲上去把魏贼击退!”
孙休与顾家同气连枝,自然不肯落后。
他们几员中青年将领齐心协力,各带着自家部曲拼死断后,挡在猛虎下山般的劲敌前面。
汉末三国最能打的不是正规军,而是将领们自己的私兵部曲。
这些私兵不仅足粮足饷,装备还比朝廷正规军更为精良。
而且他们平日里吃主人穿主人,关键时刻怎能不为主人卖命?
这种现象在东吴更甚。
此次攻打芍陂,数万吴军之中有一万多都是全、顾、孙等家的私兵部曲。
唯有一个秦晃统帅着五部正规军,而他也死得最早、最容易。
一阵厮杀过后。
顾家兄弟和张休依靠自家部曲拼死血战,总算顶住了魏军攻势。
不过他们的损失也不小。
好在逃跑的全绪、全端看到战情有所转机,立刻又带着部曲折返回来。
全端包扎好伤臂,眼前又重新燃起迎娶周芷盈的希望。
他单手持矛,再度冲锋向前。
魏、吴二军又继续杀至天黑。
王凌见敌人实在太多,自家损失过半,只好先带着孙礼撤回城中。
吴军将领们同样不愿意再打下去。
他们虽还有数万人马,但之前战死的都是自家部曲,这让全家、顾家和张家心疼不已。
而芍陂受阻后,樊城的朱异也没能再往城内攻进一步。
就在东吴伐魏的步伐减缓后,西线的刘瑶、姜维也同样在西都城下迟滞了脚步。
“小小胡人可笑可笑。”西平太守严苞望着再次被击退的胡人,发出一阵冷嘲热讽。
他嘴上虽然倔强,可老朽的身体就快抗不住了。
敌人攻打了三天三夜,严苞加一起都没睡上五个时辰。
蜀寇刘瑶太过狡猾,居然把两万胡人分成三组分别包围一面城墙。
每隔四个时辰,便派其中一组五千人的部队展开攻城。
而且攻城的次序还严格按照南、东、西执行。
每次攻城,胡人们哪怕进攻的雨点儿小,但雷声一定非常大。
从白天到黑夜,一时一刻都不让人休息。
胡人们倒是三班倒,一组干城墙,一组干饭,另一组则在营中睡觉。
不过,在郭脩的建议下,城中的守军也轮流休息起来。
但士卒们可以睡,自己身为郡守怎能睡得踏实?
严苞顶着熊猫眼,站在城头往胡人战马上望去。
好在他们剩下的长矛不多,再被自己烧毁损坏一些,就无法继续造出攻城器具来。
想到那些用矛杆和绳索组成的梯子,以及插箭登墙的攀爬方式,严苞不由得对这些奇思妙想产生一丝敬佩。
不过,没有大量的木材支持,蜀寇靠这么点儿箭矢、矛杆还掀不起大风浪。
敌人早晚要退,胜利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严苞得意一笑,满是苍老褶皱的眼皮却重如千斤,再也抬不起来。
可就在这时。
一声炸裂般的呼喊声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仿佛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
“蜀兵进城了,蜀兵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