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心神大乱

“这.....”

张修面露难色。

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鸢娘继续试探：“那公子向她家里求亲了吗？”

“没有。”

张修老老实实说：“以在下现在的地位根本配不上她。哪敢登门求亲！”

“哦！这么说，公子只是在单相思？”

鸢娘明知故问。

昭懿郡主上门这件事，她也感到十分好奇。

那个女孩从来都不在赵匡胤的情报网伺察名单里。

所以她能了解的，也只是她在大猎时见过张修。

就算张修再怎么雄姿英发，这年纪的女孩再怎么春心难耐。

见过一次就自己找上门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倒也不是。”

张修斟酌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以她的心机，时间久了未必猜不到他说的是谁。

“算了，你别问了。”

鸢娘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所以公子是打算先建功立业，有了地位，再去向这位小娘子求亲吧。”

“...........”

“那公子有没有想过，就算人家小娘子对你有意，你也有了足以匹配她的官身地位，你还是娶不了她？”

张修吃了一惊。

“你.....你都知道了？”

“不，”

鸢娘摇了摇头：“我只是从公子说的话里分析，这位小娘子想必家世十分显贵，甚至显贵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鸢娘知道公子心性坚韧，异于常人。但是.....”

她眸中闪烁着残酷：“就算不考虑文贵武贱，地位差距，就说公子以后要经常领军出征，动辄一年半载，哪个官宦大族会把自家的宝贝女儿嫁给公子来守活寡？”

鸢娘不了解符瑾曦，但是她的父亲，符从效是她的常客。

这个两面三刀的枢密使，对自己的女儿的宠溺程度可谓是毫无保留，毫无底线。

用命根子来形容都不足以描述其之万一。

所以，他绝不可能把符瑾曦嫁给一个刀口舔血的武人。

她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得张修耳边嗡嗡作响。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假设公子排除千难万难，真的与这位小娘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那......”

鸢娘觉得自己很卑劣，但心一横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十几岁的天真女孩，真的明白嫁作他人妇，一年到头独守空房见不到夫君一面的滋味吗？”

张修今夜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方寸大乱。

这击溃了他一直以来的所有认知。

在理学盛行之前，未出嫁的女子多少还是有一些自由的。

虽然有家教严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

但也有像蓁儿这样戴着顶帷帽就到处乱跑的小娘子。

可是婚后就不一样了。

改姓之后，丈夫便是唯一的天，没有丈夫的允许，妻子绝不能离开家门半步。极端情况下，即便父母身故，做妻子的甚至都不能回娘家奔丧。

那蓁儿嫁给自己以后，只要自己出征，就意味着她要开始坐牢。

也许未来二三十年都是如此。

或者更糟糕。

虽然现在与他记忆中的历史面目全非。

但北方那个庞然大物依然存在。

这就意味着走向全面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他记得历史上的宋辽全面战争持续了整整二十五年。

上百万宋军将士死在了幽燕大地、白沟河畔与关南一带。

开国那一批精兵悍将几乎被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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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蓁儿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这个小小的人，总是对世界充满好奇，有着问不完的问题。

她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在国子监遇见自己之前，她就已经把整个汴京摸的一清二楚。

在国子监她陪自己读书的大半个月时间里，她谈起过她会去城西教堂看景教徒做礼拜，去城北军营附近陪军士的孩子玩耍，去城东看汴河行岸码头往来如织的白帆和从世界各地运往开封的珍奇货物。

城南就是国子监所在，他初次遇见她的地方。

甚至，她还洋洋得意的跟自己炫耀过她去无忧洞探险的经历，把自己吓得够呛。

但这正是他喜欢上她的最大原因。

她是那么的善良、有朝气和活力，在她身边就让人感到生命是如此的美好。

张修毫不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也相信她再委屈也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

甚至都不会向他抱怨。

可是......

他感到一阵无力和彷徨。

鸢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却没有升起一丝预料中的快意。

只有对他深深的歉疚。

“抱歉，公子，鸢娘今天不应该对你说这些的。”

张修神色复杂。

他当然知道，她是在洞悉了自己的弱点以后，肆意利用。

这个女人对人心的把控堪称可怕。

因为换成这个时代的其他男人，断然不会像自己一样为了这种事心神大乱。

娶妻，其实娶的是妻子背后娘家人的力量。至于妻本身，是可有可无的附赠品。

故而许多家庭在正妻的娘家失势以后，妾室趁机上位，反要正妻伏低做小甚至赶出家门，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附赠品平时怎么想，并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价值。

可是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不，”

张修沉默了一会，涩声道：“在下应该感谢鸢娘小姐。许多事终究还是像你这样见多识广的人考虑的周全。”

“只是.....”

他眼中迷茫散去，逐渐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与坚定：“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在下向那位小娘子亲口承诺过，拼尽一切也要娶她。至于未来怎样，谁又能料的到呢？无非走一步看一步吧。”

鸢娘目光怔怔的看着他。

虽然张修最终还是拒绝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心里对他更加难以割舍。

若是上天真的要我孤苦一生，那为何又要把他带到我身边呢？

好像漫漫长夜中，远方突然亮起的一点烛光。

鸢娘垂下浓密的睫毛，轻声道：“公子你知道吗？鸢娘，其实也是武人家族出身的。”

“啊？”

张修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一下没回过神。

“我说，”

鸢娘眼神怅然，幽远而深邃，似乎在开启一段难以启齿的尘封往事。

“鸢娘是武人世家的后裔。”

“家父便是.......已故淮南节度使，李重进的行军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