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王子腾

节度使府邸原本也不远，贾琮很快走到。

进去之后，稍加打量，大小格局与董瑞的督帅府差不太多，府中亲卫来来往往，似乎正在打点行李。

大厅除了王子腾并无旁人，不像是开军事会议的样子。

“末将参见大人。”

“坐。”

贾琮便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亲卫奉上茶。

王子腾冷眼看着贾琮，分府的消息他自是知道的，身为上官并未去道贺，不过他侄儿王胜，也就是凤姐儿的哥哥代表王家姻亲去了。

回家时把贾琮的种种荒诞学舌了一遍，唬得王子腾夫人连道侥幸。

此前凤姐儿来征询结亲的意见，王子腾夫人见朝云太小，不舍得她嫁人，便搁置下来。

现在贾琮明着要与贾府分家，自是不能让女儿嫁给这种忤逆不孝的孽障。

与凤姐儿兄妹相反，薛家倒是一再称赞贾琮，听说薛蟠连最心爱的丫头也转送了他。

而京营中，诽他恨他赞他羡他的也多有人在。

如此种种，倒让王子腾看不清贾琮究竟是个什么人了。

但有一点，贾琮深得圣宠。

想到这里，王子腾慢悠悠地开口：“以你现在的年纪，成了右勇军参将，领三万军马，实在是前途无量。”

“都是大人栽培之功。”

“你常常出入宫闱，可听见过什么话？”

“大人指的是哪方面的话？”

见贾琮装傻，王子腾心生厌恶，不觉皱眉说道：“营中同袍都道你十分桀骜不驯，在本帅面前指摘你的不在少数，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末将惶恐。”

说是惶恐，贾琮脸上并无一丝惧怕的神色。

“罢了，本帅即将调任，你可知道？”

“末将不知。”

“因甘州卫董祥引发的余震，圣上特升任我为九省统制，三日后启程查边。”

“恭喜大人！”

简直是油盐不进！

王子腾气得火星子直溅，皇帝突然下达调令，名义上升任边疆大吏，掌九镇军权，实际都是虚的！

查边？

一查一个准，还怎么查？

将自己的三大营实权拿了，掉头过来还用自己去辖制九镇的旧臣，端的狠毒！

本想着贾琮升任右勇军参将，自己调任之事他肯定参与其中，多少会透露个风声，没想到竟是半丝儿情面都不给。

果然逆子！

果然混账！

王子腾忍住气，最后又问道：“边镇若有问题，你觉着是雷霆扫荡还是春风化雨？”

贾琮笑道：“末将哪里知道边镇的事，不过鞑子、西夏、女真，皆是虎视眈眈，大人须得留意边境动向。”

这是贾琮最大的提醒了。

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才是首要，只要王子腾自己没贪到无可救药，别人贪污侵占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永兴帝又不是晚年朱元璋……

可现在边镇究竟腐败到什么程度，还能不能打仗，贾琮是真不知道，一切看王子腾自己的造化。

从节度使府邸出来，贾琮悄摸来到右勇军营房，看看没有长官的日子里，这伙子人到底有多放肆。

“三爷，你可回来了，想死俺了！”

不消说，最先瞅见长官的就是汤成。

房里聚着七八个人，都坐在大通铺上，每人脚前边放着几串大钱，坑中间铺着小方桌，正滴溜溜转着三粒骰子。

“玩呢？”

“这不闲着也是闲着。”

贾琮打量着这七八个人，除了汤成、王立功、田易和李小虎，还有上回提拔的三个小旗，高彬、朱炎峰和周昌彦。

孙永泽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状态，一个人躺在最里面，不声不响地蒙头大睡。

现在，汤成已升成了总旗，王立功、田易和李小虎还是大头兵，其余都是小旗，倒是不分高低贵贱，都玩的挺开心的。

正说着，张瑞也回来了，手中捧着许多吃食糕点。

看见贾琮，兴奋道：“将军！”

将军？

汤成急忙问道：“三爷又升职了？”

“小汤，三爷已是咱右勇军的参将了！”

“行礼！”

所有人跑过来，直挺挺站好，皆是激奋之色。

贾琮也笑着一个个打量，是好是歹，这几个人就是自己的初始班底了。

他根基浅，真给自己一群能征善战的将领，不说忠诚度问题，怕是连命令都传达不下去。

不过后来的三人中，他记得高彬与朱炎峰都来自于兖州府，那个籍贯的总共来了50人。

周昌彦则是顺天府本地人，保定人氏。

“张瑞。”

“卑职在！”

贾琮便道：“张瑞为阮大人伸冤，又协助了甘州卫的大案，上面特予嘉奖，封为总旗。”

“如此一来，俺们有两个总旗了？”

“今晚就让张瑞好好请一顿，放开吃。”

张瑞本有请客之意，听三爷亲自发话，哪有不从之理，屋里顿时气氛高涨，大伙儿拥着他出门。

贾琮留下高彬与朱炎峰问话。

“你们俩此前可就认识？”

高彬答道：“俺们两家相距不到五里，还是表亲。”

“兖州府投军应去济州卫，青州水师也近，为何舍近求远来京营？”

“将军实在不知，俺们是被卖来的！”

两人脸上皆是愤慨，朱炎峰抢着说道：“将军，俺们其实都是梁山泊的打渔人，因大宋年间发生的事，俺们梁山泊一直受官衙上的看管，就是渔课也比其他地方交的多，十文抽走七文！”

“加上田赋、丁赋、杂七杂八的徭役，俺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正巧，漕帮的来挑船工水鬼苦力，不仅给工钱，还免税赋，俺们一商量，就都报名了。”

贾琮不动声色听着，心中却想漕帮怎么会出现？

又听高彬继续说道：“报名者虽多，可漕帮只挑年轻力壮的，最后共挑了60人，一起用车拉着，说是去往淮安。”

“等俺们最后下车时，发现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才知到了顺天府，成了这里的步卒。”

“俺们知道受骗，当时就有人惦记家里想要回去，却被当成逃兵杀掉了，再后来还有几人逃走，也被杀掉了。”

两人说完，皆是泪水直流。

“你们来了几年？”

“五年，不知道家里咋样了，也不知道爷娘死没死，妹子有没有嫁人。”

朱炎峰哭道：“俺出门时，家里早就没粮了，俺爹又病着。”

贾琮沉吟片刻，慢慢说道：“好好带队伍，三爷等到中秋时给你们放探亲假。”

两人抢着跪倒在地，五年不灰心，不丧志，等的就是一个怜悯他们的上官。

“将军，若能放俺回家看一眼，以后做牛做马都跟着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