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司马迁:“发愤著书”说

司马迁,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人,西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迁撰写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该书记述了自上古黄帝至汉武帝时期三千多年的历史,内容翔实,语言生动优美。因此《史记》既是一部史学巨著,同时也是一部了不起的文学著作,被鲁迅评价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如果说“发乎情,止乎礼”是《毛诗序》为士人定下的“中和”标准,那么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则是冲破这一标准的典型体现。在《史记》这本书里,司马迁是这样表述前人及自己的写作缘起的:“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史记·太史公自序》)司马迁认为,无论孔子、屈原、左丘明,还是韩非子、吕不韦……这些前代的思想家之所以能写出影响后世的思想巨著,是因为这些人心中聚集郁闷忧愁,理想主张不得实现,因而追述往事,考虑未来,方写下了这些著作。司马迁这种“发愤著书”的观点其实与孔子提出的诗歌的四种功能密切相关。孔子说过,诗可以“兴”“观”“群”“怨”,而“发愤著书”对应的就是“怨”一说,也就是诗歌可以表达人们心中的不平。司马迁在这里高度强调了情感对于艺术创作的影响。

在《史记》的列传部分,他以屈原为例,为他生平遭遇的不平进行了辩护,司马迁应该是十分理解屈原的,他和屈原的人生遭遇有着相似之处。公元前99年,李陵进攻匈奴失败,汉武帝大怒,司马迁因为李陵辩护而触怒了汉武帝,获罪入狱,并且遭受了宫刑。他认为屈原行为正直,竭尽自己的忠诚和智慧来辅助君主,而谗邪的小人离间他,使他陷入困境。诚信却被怀疑,忠实却被诽谤,能够没有怨恨吗?屈原之所以写《离骚》,就是由怨恨引起的。

司马迁还在《报任安书》中写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以此表明自己写作《史记》的宗旨,即他想探求天道与人事之间的关系,贯通古往今来世道盛衰变迁的脉络,成为一家之言。《史记》刚开始草创还没有完毕,恰恰遭遇到这场灾祸,司马迁痛惜这部书不能完成,因此便接受了最残酷的刑罚而不敢有怒色。可以想象作者当时所受到的身心折磨有多么痛苦!同时也可以看出,司马迁写作这本书的视角,是站在一种宏大的历史观和对于民族理性的思考之上的。所以,通过司马迁“发愤著书”的创作之情,我们也得以又一次窥见汉代磅礴宏大的巨丽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