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隐仙秘录

“……”

李令月不由刮目相看,认真看着眼前这个小人物。

她没想到自己随便拉过来挡箭的家伙,居然有如此城府。

忽然,她注意到什么,眸中闪过蓝光,露出了然之色:“原来练成了《金阙经》,怪不得。能领悟此经,可见悟性不错,让你做值守有点屈才了……这次累你受了无妄之灾,本宫也该有些补偿。说吧,想要什么?”

“什么都行吗?”

陆沉渊含情脉脉,张口欲言。

李令月立刻斥道:“你别不识抬举,胡言乱语!”

她话还没说完,陆沉渊脱口而出:“我要《吞金宝箓》……诶?殿下说什么?”

“……”

李令月深呼吸,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咬牙切齿,死死瞪着陆沉渊,恨不得把他那双可恶的桃花眼给挖下来,一字一顿道:“没、什、么!《吞金宝箓》乃不世绝学,关系重大,唯有立大功者方能受赏,你张口就要,想的挺美。不行!”

李令月断然拒绝,但陆沉渊要的是她前面那句话。

他马上起身,一脸严肃,单膝跪地:“那就请公主殿下给我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卑职愿凭自己的功勋,拿到这部绝学,习成之后,驰骋疆场,保家卫国!”

李令月脸色古怪极了。

我这是在跟我名义上的面首说话?怎么有种登台点将的感觉。

你还雄心勃勃上了!

别说这感觉还挺新奇,到处都是想当入幕之宾的,现在这来了一个近水楼台却想建功立业的。

李令月自出关以来五年间,所到之处尽是阿谀奉承,她统统视作浮云过眼,少有情绪变化的时候,结果今天让这个家伙三言两语,搅得心潮翻涌,喉间哽着团化不开的郁气,偏偏还安不上罪名,倒好像自己多自作多情一样。

她又气又闷,脸色很不好看,本能地想找回面子,嘲笑道:“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想驰骋疆场?”

陆沉渊就当没听见。

情绪价值这种东西,并不只是开心一种情绪,而是一种波动,要让她又哭又笑,又爱又恨,这才是高手。当你费尽心机讨好她的时候,她反而看不上了——通关的游戏,没有情绪价值。

只有永远过不了关的游戏,才会让人牵肠挂肚,久久难忘。

陆沉渊就是这种游戏。

前世那么多人妄图通关,最终全死在了半路上。

李令月所有情绪变化,都在他意料之中,这时闻听轻蔑,淡笑道:“昔日苏秦少年潦倒,为人不耻,后发愤攻读《阴符》,游说列国,佩六国相印,名震天下!当年嘲笑他的人,坟头草很快喂饱了六国战马……”

“你!!”

李令月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区区一个内卫,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陆沉渊话锋一转,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就赌是您先看到我横尸荒野,还是我先看到您对着我的军功册咬牙?我输了,赔这条命,您输了……”

他挑眉道:“就笑一笑?”

这话太过轻挑。

李令月忍不住了,柳眉倒竖,周身剑气激荡,聚于指尖。

整片天地随之剧烈翻涌,屋外马上阴云密布,狂风骤起!

可就在她即将爆发之际,耳边传来陆沉渊的后半句——他面带微笑,语气中满是憧憬和向往,悠然叹道:“真到那时,想必就是全天下,最美的风景了。”

剑气临身,衣袍猎猎。

陆沉渊面不改色,目光幽深望着李令月,好像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未曾出现的绝美笑颜,似实似虚,如梦如幻,沉醉其中。

“……”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李令月沉默了,耳朵根又开始隐隐发红——她毕竟年轻,二十出头,中间还有十年死关,面对异性如此明晃晃的赞美还是以羞涩居多,那眼神中的爱意又太过虔诚、炙热,一时竟让她有点不敢直视。

满腔怒火随之熄灭,指尖剑气消散,屋外云淡风轻。

什么嘛……

不过又一个无聊的男人。

犯不着跟他生气。

再说这次拉他挡箭,也确实是有亏于他。

好半晌,李令月绷着脸,故意不看他,拿出一块令牌,率先打破那份异样的宁静,抛给陆沉渊:“月初刺驾一案,尚有余孽未捕,你既有此心,就给你个机会,持此令到鸢台,找千翎谢停云,她会告诉你该如何建功立业。退下吧。”

“是。”

陆沉渊接到令牌,马上恢复一板一眼的模样,躬身行礼之后,转身就走,快步出了潇湘馆。

李令月看他如此干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沉。

“殿下。”

元清霜在后堂出现,手里拿着一本书,奇怪道:“刚才那块,是百翎令吧……”

百翎,官同六品,相比不入品的值守,连跨两大品级。

“是!”

李令月回想起陆沉渊临走时的冷淡,心下没来由泛起一股烦躁,他这是什么态度?连个谢都不说?官位到手,马上翻脸?好个狗男人!刚才的话果然是花言巧语,蒙蔽本宫!恐怕气我那些才是他真心话,其心可诛!

李令月暗自咬牙,冷冷道:“本宫倒要看看,他能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语气中满是不屑。

元清霜心道,你既然这么生气,又为什么给予厚待呢?

不过也是,这位陆值守别的不说,相貌是一等一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人,总是会宽待一些。

元清霜看了下棋盘,举起手中那本书,笑道:“过去小看他了,这位陆值守,不,陆百翎,胸有丘壑啊,他所背之句出自太宗陛下《论书》一篇,讲的是书法之道,并未涉及棋理,但看他的样子,倒真像是融汇了陛下心法,有所领悟。”

李令月看向棋盘,见盘上白子凋零,想起刚才被大肆屠戮的时候,更气了,一把抄起白子棋罐全扣棋盘上,看谁子多!

“不过有点小聪明,你倒看得起他!哼!”

“……”

元清霜哭笑不得。从刚才开始,殿下就有点孩子气。

李令月说完也觉得自己情绪出了问题,第一反应是陆沉渊用了什么手段,如苗疆蛊毒、邪门道术之类,不然不可能对一个小喽啰这么在意,过去示爱的多了,故作姿态的也多了,从没有哪个人能如此引动心绪。

她当即运功内视,仔细检查,可是并无异常,再一想陆沉渊的修为,就算自己闭着眼睛,他也不可能用的出任何手段,暗道多虑,深吸口气,默默运转心法,平复心境,再睁开眼时,已压下那股心绪,看了眼天色:“巳时了,各地的情报应该已经送到。归档了吗?”

“都已归档。”

“有什么需要我现在知道的。”

元清霜神色一正,恭敬道:“丽景狱传来消息,丘神绩数日来严审巫教大萨满,终于从其口中得知一桩秘闻——刺驾余孽盘桓神都,很大可能是为了隐仙秘录。”

“意料之中。”

李令月冷笑:“他倒是鞠躬尽瘁,可惜没用。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大位已得,这些烂人会被她扔出去平众怒。他们的死活,早已注定了。”

元清霜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李令月也不需要她搭话,随口问道:“秘录哪一篇?”

元清霜答:“天工卷。”

李令月道:“机枢巧匠夺天工,偃师妙手化灵通。千载玄机藏寸木,万变乾坤一脉中……天工卷竟然在神都?消息可靠吗?”

元清霜道:“应该可靠,刺驾当日,刺客所用神兵【元戎神弩】,就是隐仙所造机关神器。或许,突厥在这几十年里找到了别的线索……”

说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小声道:“贞观时万国来朝,太宗陛下为天下共主,他襟怀宽广,麾下群臣亦是如此,使我中华文化武功遍撒四夷,但如今,中原虽有双圣镇国,突厥、吐蕃亦武道繁盛,昔年洒向四夷的火种,恐怕会酿出祸患……”

李令月摆手:“终究还是我辈子孙不济,镇不住蛮夷,怎么能怪他老人家。”

“殿下!”

元清霜赶忙下跪解释:“清霜无意……”

“我懂你的意思。”

李令月伸手轻抬,一股无形之力托住元清霜,笑道:“不必紧张,这点你应该学学那个姓陆的!他把我比作嘲笑苏秦的有眼无珠之辈,本宫都没拿他怎么样,何况是你,不用如此小心。”

元清霜松了口气,但总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

“事到如今,多思无益。”

李令月命令道:“这件事你加派人手盯紧,天工卷非同小可,绝不可流入异族之手!顺便看紧丘神绩一行,他们也知道自己处境,防他狗急跳墙。”

“属下明白。”

“行了,退下吧。”

“是。”

“……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鸢台散值之后,叫那个姓陆的过来给本宫守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