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落地声刺破城头喧嚣,司徒琴兰踉跄着撞上箭垛。
她右手小指扭曲的弧度像被掰断的玉簪,墨绿冰晶正顺着血脉往掌心蔓延。“别碰!“她喝退要来搀扶的副将,用牙齿扯断半截袖口缠住手腕,“去给弩机换淬毒箭簇!“
萧寒的剑锋还滴着蛊虫粘液,视线掠过东北方逼近的攻城塔。
那些裹着铁皮的巨兽每挪动三丈,地面就传来闷雷般的震颤。“李青云!“他反手将冰霜凝结的佩剑掷向城楼,“带三百人死守瓮城。“剑柄嵌进青砖时炸开冰棱,恰好冻住两具试图攀墙的活尸。
风无影捏着骰子笑出声:“这可比赌坊掷豹子刺激多了。“三枚骨制骰子在他指间翻飞,突然甩向破损的西南角城墙。
青砖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眨眼间补全三处缺口。“借你半刻钟。“他朝萧寒挑眉,“要是回不来,我可要收这堵墙当赌资。“
萧寒跃下城头时,十名玄甲卫跟着跳进阴影。
他们贴着城墙根疾行,月光照亮满地蛊虫尸体,像踩碎无数翡翠珠子。
转过马面墙豁口,七具暗影杀手正撕咬着守军尸体,他们后背凸起的骨刺泛着磷火似的幽蓝。
“酒来!“萧寒扯过粮车上的酒坛。
玄甲卫会意解下腰间皮囊,烈酒浇在锈迹斑斑的拒马上竟燃起青焰。
当第三个杀手被火焰逼入死角,萧寒终于看清他们脖颈处跳动的红痣,每颗痣的位置都对应着北斗七星星位。
“坎位破军!“他厉喝一声,玄甲卫突然变阵。
两柄钩镰枪卡住杀手膝窝的瞬间,萧寒的剑尖精准刺入那颗红痣。
被刺中的杀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其余六人竟同时捂住脖颈后退。
司徒琴兰的传音笛恰在此时响起。
萧寒侧耳辨别音律,突然扯下披风抛向半空。
浸过药油的布料遇风即燃,火光照亮城墙外某棵枯树,三十条钩锁正从那里延伸向城头。
“给夜无痕送份大礼。“萧寒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剑身,当剑锋劈断第三条钩锁时,整棵树突然爆成火球。
燃烧的藤蔓像垂死的巨蟒抽搐着坠落护城河,河水翻涌起带着硫磺味的白烟。
此刻正面战场上,李青云正用刀柄敲击着冰墙打节拍。“三、二、一!“冰墙轰然炸裂时,二十架云梯正好架到缺口处。
风无影甩出的骰子在半空裂成铁蒺藜,将攀爬的幽冥教徒扎成筛子。
“没意思。“夜无痕的声音突然在攻城塔顶端响起。
他手中青铜铃铛轻晃,司徒琴兰腕间墨绿冰晶骤然暴涨。
少女医师闷哼着单膝跪地,却用银针将自己右手钉在旗杆上:“蛊毒而已...咳...当我不会以毒攻毒?“
东北角传来木料断裂的巨响。
三十架攻城塔竟相互勾连成浮桥,夜无痕的玄色披风掠过垛口时,城头火把同时变成惨绿色。“萧兄来得正好。“他指尖绿雾凝成细针,“不如猜猜琴兰姑娘还能撑几轮铃响?“
萧寒的剑锋还在滴落蛊虫汁液,身后玄甲卫仅剩三人。
他余光瞥见司徒琴兰咬破舌尖在旗面画血符,风无影的骰子正在李青云刀背上蹦跳着排兵布阵。
护城河对岸,幽冥教战鼓声里混进了某种熟悉的机括响动,像极了天机门机关鹤振翅的声音。
夜无痕忽然旋身避开冷箭,青铜铃铛撞在萧寒剑刃上迸出火星。
两人错身的刹那,城墙某处传来青砖坍塌的闷响,司徒琴兰的惊呼与风无影的咒骂重叠着砸进夜色。
夜无痕的披风掠过城垛时卷起腥风,萧寒剑尖残留的蛊虫汁液在青砖上拖出蜿蜒墨痕。
三枚青铜铃铛贴着司徒琴兰耳际擦过,钉入旗杆的银针突然迸出紫烟。“萧公子当心!“
少女医师忍痛扯动染血的袖箭,三棱箭头带着药粉撞碎在剑刃上,“兑位离火!“
萧寒旋身斩断缠绕药粉的剑气,突然想起天机门后山那株被雷劈焦的老槐,师父临终前用炭灰画的星图,与暗影杀手脖颈处的七星红痣竟是镜像相对。
夜无痕指尖绿雾凝成的细针已刺到喉前三寸,萧寒却反常地撤步撞向城墙缺口。
“这就认输了?“夜无痕冷笑尚未消散,突然发现坠落的碎石正巧挡住月光。
阴影中萧寒的剑锋竟泛起与司徒琴兰袖箭相同的紫芒,七道剑光如北斗倒悬,精准刺向他左肩那道三年前被药锄划出的旧伤。
金铁交鸣声震得瓮城冰棱簌簌坠落。
司徒琴兰趁机甩出缠着银丝的脉枕,药香弥漫的丝线恰好捆住夜无痕的脚踝。“萧某的剑从不认输。“
萧寒剑势突变,挑开对方束发的玉冠时,突然瞥见那缕缠绕在青铜铃铛上的青丝,分明是今晨司徒琴兰替他包扎时断落的发尾。
夜无痕暴退七步撞塌箭楼木门,玄色披风下飞出十八只机关蜂。
风无影的骰子恰在此时嵌入城墙裂缝,崩落的砖石竟组成八卦阵型。“赌债还没还清就想走?“他嬉笑着弹出三枚铜钱,惊飞机关蜂的瞬间,李青云的刀锋已架在夜无痕后颈。
“你们当真以为...“幽冥教少主突然捏碎腰间玉佩,司徒琴兰腕间冰晶应声炸裂。
少女踉跄着扑向垛口,怀中药囊散落的赤芍花籽随风飘向护城河。
萧寒瞳孔骤缩,那些花籽遇水竟化作血色藤蔓,将正在撤退的幽冥教战船绞成碎片。
夜无痕趁机化作黑雾消散,空中残留着带血的冷笑:“好好守着这座囚笼吧,医师姑娘的蛊毒可是会挑时辰发作的。“
萧寒接住坠落的司徒琴兰时,发现她掌心不知何时多出枚刻着骷髅的铜钱,正是风无影先前用来补墙的赌具。
朝阳初升时,满城百姓举着钉耙铁锅涌上街头。
卖炊饼的老汉将最后半袋面粉撒成捷字,酒肆老板娘拍开二十坛女儿红,醉醺醺地往萧寒铠甲上系鸳鸯结。
“英雄该配美人哟!“她朝着正在调配解药的司徒琴兰挤眼睛,却被少女医师用银针悄悄挑散了发髻。
风无影蹲在城垛上啃烧鸡,油手在青砖某处隐秘的凹槽里抹了抹:“萧大侠不妨猜猜,昨夜补墙的砖石里掺了什么好东西?“他弹出枚骰子击落飞过的信鸽,烤焦的羽毛间赫然露出半截玄铁令牌的图样。
司徒琴兰突然按住心口咳嗽,吐出的血珠在药碗里凝成北斗形状。
萧寒擦拭剑柄的手顿了顿,那夜替她取回天机令碎片时,曾在古墓壁画上见过同样的血星阵。
城墙根下传来孩童清亮的歌谣,唱词里“七月流火焚孤鸿“的句子,分明是他当年离开天机门时自嘲的打油诗。
庆功宴的篝火映红半片夜空时,李青云醉醺醺地撞翻药材柜。“风兄弟哪去了?“副城主举着空酒坛转圈,“说要给我看西域传来的...嗝...什么机关图...“萧寒默然望向西南方渐起的狼烟,那里本该是风无影说过要收作赌资的废弃驿站。
子时的梆子敲响时,司徒琴兰在萧寒剑穗里发现片带血的骰子碎片。
染血的那面点数恰好拼成天机门禁地的星图,而缺失的最后一点,正指向三年前师父暴毙的观星台。
护城河突然传来异动,白日百姓放生的莲灯竟逆流而上,在城墙下聚成箭头模样。
萧寒握紧微微发烫的天机令碎片,听见风无影留在医馆窗棂上的骨笛正在自鸣。
那曲调分明是幽冥教战鼓的变奏,却掺进了天机门机关鹤振翅的节拍。
司徒琴兰将新调制的解药推到他面前,瓷碗里晃动的药汤表面,不知何时映出了半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