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萧大侠怕是忘了,青云城没有瓮城

城头的桐油还在裂缝里蜿蜒,萧寒的剑柄已经结出第二层冰霜。

司徒琴兰猛地按住他发颤的手腕,指尖还沾着罗盘上的血:“蛊虫噬主,这是幽冥教的血祭秘术,他们用活人养蛊!“

话音未落,东北方的阴影已逼近城墙。

那不是军队该有的形状,翻涌的黑潮里裹着无数扭曲人脸,像被揉碎的皮影戏在浓雾中嘶吼。

夜无痕的玄铁战车碾过护城河白骨时,车辕上挂着的青铜铃铛突然同时炸裂,三百六十枚碎片竟在半空拼成倒悬的星图。

“看来天机令的碎片还没教会你敬畏。“夜无痕的声音裹着内力撞上城墙,司徒琴兰药囊里最后一只碧玉蟾蜍应声爆开。

他玄色披风下露出半截银丝手套,正是三年前刺穿天机门主咽喉的那只,“萧兄不妨猜猜,这些白骨里可有你师父的手笔?“

萧寒的剑鸣突然盖过风声。

当第七块投石擦着女墙炸开时,他踩着飞溅的碎石跃上箭垛,霜色剑气在身前划出半弧:“当年你在我师父茶里下蛊时,用的也是这副手套吧?“青砖缝隙里的桐油突然顺着剑气腾空,在他脚下燃成火线。

二十架幽冥投石车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声时,风无影正倚着瞭望塔啃野果。

这个总蒙着眼的男人此刻瞳孔泛着琥珀色,果核准确击中某个操纵绞盘的幽冥教徒眉心。“要赌吗?“他突然朝李青云扔去一粒骰子,“他们第一轮会瞄准粮仓。“

话音未落,五块刻着符咒的巨石已呼啸而来。

司徒琴兰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指针疯狂旋转着撞偏两块巨石,第三块被萧寒当空劈碎,第四块擦着粮仓飞檐将青铜风铃砸成齑粉,而第五块被李青云的剑鞘卡在箭楼木梁,裂开的石块里掉出半具孩童干尸。

“拿童子骨当压舱石,你们幽冥教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萧寒甩去剑上血珠,霜刃映出城下夜无痕骤变的脸色。

守军突然爆发出怒吼,三十架裹着火油布的城防投石机同时绷紧牛筋弦,燃烧的石块在天空划出血色抛物线。

夜无痕冷笑抬手,十二面黑旗突然在军阵中竖起。

燃烧的巨石在距离战车三丈处诡异地悬停,碎成齑粉的石屑竟在空中拼出幽冥教图腾。

“三年前你师父的护山大阵也是这么碎的。“他袖中飞出九枚青铜钱,每一枚都刻着司徒琴兰的生辰,“琴兰姑娘觉得,青云城墙比天机门后山的玄武岩如何?“

司徒琴兰的银针突然穿透三枚青铜钱,针尾的蚕丝在城墙上绷成星宿图:“夜少主不妨再算一卦,看今日是你的铜钱先碎,还是我的银针先断?“

她绣鞋踏碎垛口凝露,那些垂直坠落的水珠突然在半空结成冰网,将最新一波巨石拦在瓮城上方。

风无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寒左侧,咬了一半的野果塞进他手里:“西南角楼第三架投石机,让你小媳妇对着轱辘轴心射三针。“没等萧寒反应,这人已经哼着俚曲跃下城墙,双足点过云梯时,腰间的酒葫芦泼出琥珀色液体,正在攀爬的幽冥教徒突然哀嚎着化作血水。

战局在申时三刻出现转机。

当萧寒斩断第十八架幽冥投石车的牵引索时,司徒琴兰突然扯下发间银簪划破掌心。

血珠滴在罗盘上的瞬间,整个城墙的青砖缝隙都渗出淡金色液体,将夜无痕的青铜钱尽数黏在墙面上。

“天机令的化金水...“夜无痕终于策马向前,玄铁面具下传来牙齿摩擦的声响,“司徒老贼果然把最后半块碎片铸进了城墙!“

最后一波燃烧的巨石在暮色里对撞,炸开的火星点燃了护城河残留的桐油。

当夜无痕的帅旗开始向两翼移动时,萧寒突然按住司徒琴兰又要咬破的手指:“他们要换步兵了。“

他剑尖挑起地上一片青铜钱,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句新偈语,尸潮吞月时,正是子蛊破茧期。

东北角的阴影忽然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三十架三丈高的攻城塔从黑雾里显出轮廓。

而风无影的笑声混在夜风里飘上城头:“萧兄弟,你剑柄上的霜该化了。“

青砖缝隙里的血水突然开始倒流,萧寒的剑锋堪堪挑开第三个幽冥教徒的喉管时,脚下突然踉跄,那些黏稠的液体正沿着云梯纹路爬向城墙垛口。

司徒琴兰的惊呼被淹没在喊杀声中,她刚用银针缝好伤员绽开的肚肠,抬头就看见萧寒的霜色衣摆浸透了暗红。

“换防!南墙第三队补缺口!“李青云的吼声带着血腥气,这个素来斯文的副城主此刻右臂缠着染血的绷带,左手剑尖还在滴落脑浆。

他踹开卡在女墙裂缝里的半截尸体,突然被斜刺里窜出的弯刀削去半缕鬓发。

萧寒的剑鸣在此时破空而至。

当第十七个幽冥教徒捂着咽喉栽下城头时,他反手将剑柄抵住李青云后背:“带着你的人退到瓮城,半刻钟后换火油箭。“

“退?“李青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浆,突然笑出声,“萧大侠怕是忘了,青云城没有瓮城。“

他剑锋突然刺穿某个正要投掷毒蒺藜的幽冥教徒脚掌,顺势将人挑下城墙,“三年前扩建时,您身边那位司徒小姐非要把瓮城改成医馆。“

正往城头搬运滚木的司徒琴兰手抖了抖,药箱里跌出半截当归。

她望着西南角楼外翻涌的毒雾,突然将银簪插进青砖缝隙,淡金色的液体顺着簪头漫延,竟在城墙表面结成蛛网状的屏障。

攀在云梯上的幽冥教徒突然惨叫坠落,他们的手掌正被金丝腐蚀出白骨。

“化金水撑不过半炷香!“她朝萧寒的方向喊,声音却被突然炸响的惊雷劈碎。

风无影不知何时攀上了瞭望塔顶,他蒙眼的布带被狂风掀起,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乌云压城的诡象:“萧兄弟!让你的人闭气!“

三十六个暗影杀手正是在此刻现身的。

他们像从城墙阴影里渗出来的墨汁,玄色软甲与暮色融为一体。

最前排的守军还在推搡云梯,喉咙却突然喷出紫黑色血雾,那些血珠在半空凝成毒针,又射穿了后方三名弓手的眼窝。

“是子母蛊!“司徒琴兰的银针擦着萧寒耳畔飞过,钉住某个正要掷出毒蒺藜的暗影杀手,“别让他们见血!“她发间的玉簪突然断裂,藏在簪心的药粉随风散开,将三丈内的血雾染成诡异的翠绿色。

萧寒的剑锋在此时结出冰花。

当第七个暗影杀手被他冻成冰雕时,霜刃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侧身避开贴面而过的毒镖,靴底踩碎冰雕的瞬间,瞥见夜无痕的玄铁战车正在护城河对岸重组阵型。

风无影的笑声混着血腥味飘过来:“萧兄弟,借个火?“他甩出酒葫芦的瞬间,萧寒的剑气恰好点燃泼洒的酒液。

燃烧的琥珀色瀑布浇在云梯上,将二十架攻城器械连同攀附的杀手烧成扭曲的焦炭。

李青云的剑却在此时脱手。

他捂着突然发黑的左手虎口倒退三步,身后传来暗影杀手沙哑的低笑:“李副城主可知,被尸蛊咬伤后还能活几个时辰?“

染毒的剑尖即将刺入他心口的刹那,司徒琴兰的药囊突然炸开,十三种药粉混合成的屏障将杀手震飞下城墙。

“三个时辰。“司徒琴兰的银针已经扎进李青云腕脉,针尾的蚕丝缠住他小指,“现在开始,你每说一个字就少活半刻钟。“她突然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萧寒的剑脊,霜刃吸收血珠后暴涨三尺寒芒,将扑来的三名杀手拦腰斩断。

城墙上的火把突然同时熄灭。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乌云吞噬时,幸存的暗影杀手齐齐发出尖啸。

他们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指甲暴长三寸,瞳孔缩成两道猩红竖线。

萧寒的剑气劈开某个变异杀手的胸膛,飞溅的却不是鲜血,而是密密麻麻的蛊虫。

“闭眼!“司徒琴兰的尖叫混着瓷瓶碎裂的脆响,她砸碎的药囊里飞出数以千计的萤火虫。

这些发光的虫子扑向蛊虫,在黑暗的城墙上炸开星星点点的碧火。

风无影趁机甩出三枚骰子,它们嵌进城墙的瞬间,竟将西南角的青砖重组为临时箭垛。

萧寒的剑柄已经结出第五层冰霜。

当他斩落最后一个变异杀手的头颅时,忽然听见司徒琴兰的银针落地声,她的右手小指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指尖凝结着墨绿色的冰晶。

“琴兰!“

夜无痕的笑声在护城河对岸炸响,他手中握着的青铜铃铛里,正游出一缕与司徒琴兰指尖相同的绿雾:“萧兄可知,天机令的化金水遇了子母蛊,便是天下至毒的牵机引?“

燃烧的云梯残骸还在噼啪作响,幸存的守军撑着长矛喘息。

暗影杀手的尸体在城头堆积成新的矮墙,而东北方的地平线上,三十架裹着铁皮的攻城塔正碾碎最后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