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淮南三杰 二
李罕之绰号“李摩云”,类似于“摩云金翅欧鹏”的绰号,是天下闻名的勇悍之人,早年在黄巢军中显名,后投降晚唐名将高骈,又转投河阳节度使诸葛爽麾下,他的人生颇有点“五代版三姓家奴”的意思,但他能屡次跳槽成功,靠的就是他勇武过人,为藩镇节帅所喜。但这样的猛将遇见了孙儒,完全被压着打。于是踩在李罕之的背上,孙儒成了新一代的“中原第一猛将”。
孙儒之威名,朱温也颇为忌惮。朱温当时没有把势力往西延伸,一是碍于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的情面,二是因为孙儒是秦宗权的西面将领。朱温在与秦宗权决战之前,刚好孙儒因为与秦宗权不和,被派往淮南战场,假使孙儒与秦宗权一起攻打汴州,孰胜孰败还真不好说。
面对孙儒咄咄逼人的进攻,杨行密动摇了,准备再当一回杨跑跑。关键时候李神福挺身而出:“孙儒携众远来貌似强大,其实犯了兵家大忌。其军劳师袭远粮秣不继,民心未附非能长久,故利在速战。我军只要针锋相对,屯据险要,坚壁清野以老其师,间出轻骑抄其粮道。彼前不得战,退无资粮,可坐而擒之!”一席话拨云见日,杨跑跑决心要做杨坚强。他命李神福率轻骑佯装撤退以示怯懦,孙儒果然骄狂而不备,李神福乘夜回师,率精兵袭击孙儒大营,俘斩千余人。李神福因功升任行营都指挥使。此后李神福领着自己这支骑兵游击队往来驰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屡屡击破孙儒军的屯粮兵站,让本就乏粮的孙军寝食难安,却又无可奈何。孙儒决定放火烧掉扬州,自断后路,如同项羽一样破釜沉舟,以求战胜自己的心腹大患。可惜等待他的依然是杨行密的免战牌。
李神福也没闲着,他再次奉命带着自己的特战队,押着抢自孙军的粮食返回扬州救济灾民。李神福的特战队所过之处,灾民欢呼雷动。为了不让孙儒再次祸害自己,灾民们武装起来,彻底断了孙儒的后路,这个杀人恶魔和他的军队终于一败涂地。
李神福同志就这样,在江淮波诡云谲的争夺中,云淡风轻地搞定不可一世的“二儒”,迅速成长为杨行密大哥最为倚重的亲密战友。杨行密成事的曙光照亮了庐州,各路豪杰纷纷来投。随着吴政权的巩固,杨行密与田頵的关系每况愈下,于是有人跳出来劝行密:“田頵为人奸险,不若早除!”此时的杨行密还有些顾忌,怕别人说他过河拆桥,于是创造条件逼田頵走上反叛之路,然后好堂而皇之地将他消灭掉。田頵也感受到了杨行密的猜忌,加之自己也不是个安生的人,心想与其跟着杨行密混,不如自立山头。于是他派人联络同样对杨行密不满的几个老哥们,如朱延寿、安仁义等,还派大诗人杜荀鹤出面赴朱温处说项,到时大家团灭杨行密。杨行密一直冷眼注视着自己的这几个老兄弟。很快,杨行密的密探抓住了田頵派出的信使,这下人证物证俱在,杨行密有了诛杀田頵的不二借口。之后,行密先是装瞎杀了自己的妻弟朱延寿,然后命令养病的李神福移师宣州,速速剿灭自己曾经的亲密战友。与此同时,安仁义也遭到杨行密嫡系军队的围攻,无法为田頵助拳。至于说好的朱三援兵,依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朱老三忙着呢!久闯江湖的田頵没有被眼前的困难吓倒,毅然抢在李神福之前动手了。他的大军攻入升州,将李神福的妻儿老小全部抓住,然后派人给正在进军宣州的李神福送信:“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对付杨行密,事成后分你一半革命成果;另一条杀死你全家!”李神福接信后大怒:“吴王开创基业何其不易,今江东百姓安定,你何敢作乱?神福委身于吴王,自当效死全忠,即使九族夷灭,也不敢有亏臣节!今日唯有死战,诛除叛逆,保境安民!”说完下令斩杀来使。见李神福油盐不进,田頵忙派出部将督率水师在安庆的吉阳矶横江截击。部将畏惧李神福之勇,就把李神福的儿子李承鼎绑在舰前,企图吓退神福。哪知李神福竟然拿过弓箭向着敌舰射去,同时大声喝道:“绝不能以亲子而误王事!”众将感奋拼力向前。战至半酣,李神福下令撤退。敌将以为李神福终究顾念父子之情不肯死战,于是率舰尾随,希望扩大战果。哪知道这是李神福的计策。他有意撤退,将敌舰调离主场,进入自己预设的伏击圈,然后利用上风向,又点起一把火,将田頵的水师烧了个精光。为了酬谢战功,杨行密任命李神福为宁国军节度使,但李神福固辞不受。904年,李神福领兵再攻鄂州。鄂州城破时,李神福病重,不得已返回广陵,同年病逝,享年五十岁。
李承嗣生于公元866年,是代州雁门人。雁门关是天下雄关,控扼表里山河,也是唐末沙陀军队的重要活动区域。李承嗣虽然是汉人,但他久居边地,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沙陀军人的习气,浑身上下洋溢着尚武之风。
公元882年,李承嗣参加了李克用的剿寇大军,此时的他非常看好李鸦儿。凭着过人的武勇,李承嗣很快就担任了沙陀军的前锋骁将。黄巢起义在朱老三和李鸦儿的内外夹攻之下悲壮落幕。李承嗣也因战功卓著被朝廷正式任命为汾州司马,后又改为榆次镇将。一个十六七岁的汉家小儿居然当上了一方镇将,不得不说李承嗣这个娃娃也着实了得。
李承嗣在中原杀得狼烟滚滚的时候,病入膏肓的唐廷又一次暴发内乱。一向投君所好的权宦田令孜受到王重荣和李克用的联手逼迫,撕下“阿父”的温情面纱,挟持好不容易返回长安的僖宗出走兴元。眼看京城无主,邠宁节度使朱玫趁乱出手,拥立襄王李煴为监国。李煴性格谨柔,无过人之处,本来还和朝廷较劲的李克用立刻变回了大唐忠臣。他派李承嗣迎回了惶惶不可终日的马球天子,并且经渭桥一路扈从返回长安。
功高莫过救驾,救护唐僖宗有功的李承嗣这回收获颇丰。唐僖宗还朝后,立刻赐封李承嗣为迎銮功臣、检校工部尚书,守岚州刺史,并赐犒军钱两万贯。李承嗣这个二十郎当的小青年,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救驾功臣。不过李承嗣也不能白白接受唐廷的封赐,饱经战乱的关中早已豺狼横行,到处都是啸聚山林的盗匪强寇。这些人白昼横行,丝毫不给唐廷面子,甚至公然进入长安及三辅一带打劫。李承嗣为了唐廷最后的尊严,义无反顾地挑起了警卫首都的大任。他衣不解带马不卸甲,亲自领着河东健儿出警入跸剿匪平寇,总算保住了一方安宁。
李鸦儿在唐廷争功,朱老三也没闲着。朱温派自己的粉丝、保义军节度使孟方立进袭河东镇辖下的辽州,想给李克用来个黑虎掏心。李克用也不含糊,直接派李承嗣在榆社排下伏兵。看着孟军慢悠悠地通过自己的伏击点,李承嗣手下的将士无不技痒,可李承嗣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众军只好静下心来,听凭敌军通过。直到孟方立吃了李克用的瘪,见势不妙准备撤军时,才猛然发现归路已断。只见火把之中李承嗣巍然站立,手下将士执弩张弓,一轮劲射过后,孟军瞬间崩溃,纷纷夺路而逃。李承嗣引军冲下斩获颇丰,于万马军中生俘敌将奚忠信。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朱老三摇身一变成为唐昭宗眼里的红人。在他的怂恿之下,唐昭宗很快和李克用翻脸。不过唐昭宗翻脸后,还想给李鸦儿的独眼中上一记眼药,派宰相张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使,率领唐军攻入河东。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湮,但这回来的毕竟是王师,着实让河东将士有些惶恐。关键时刻李承嗣放下与唐廷的恩情,全身心地投入到保卫河东的战斗之中。李承嗣敏锐地注意到,张浚兵力虽厚,但其中并不缺乏打酱油的“投机份子”。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就是一位企图浑水摸鱼的投机份子,他的军队在霍邑扎下营垒后迟迟不肯进兵,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李承嗣认为此时如果和张浚的主力交锋,一旦不胜必然会牵动全局,那些打酱油的家伙会立即扑上来撕咬河东城邑,瓜分胜利果实。相反如果能避开强敌,乘其不备攻打这些投机份子,胜算颇多。于是他征得李克用的同意,立即挥军杀向霍邑。凤翔军不想自己成了出头鸟,立即溜出城门闪人回家了。李承嗣大手一挥,河东将士乘胜尾随凤翔军追至赵城,然后会合河东主力一起向张浚坐镇的平阳杀去。张浚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文臣,只想靠着朱老三的加持捞取功名。不想朱温正想借着李克用消耗朝廷的实力,一见李克用的军队,张浚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还是也跑吧!幸好李克用不想和唐廷结怨太深,张浚才侥幸逃脱。李承嗣再次因功被提拔为教练使兼检校司徒,在河东军中的地位日趋巩固。
乱战之中军阀们会遵循一条法则: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但敌人的敌人一定是朋友。李克用是朱温的敌人,杨行密也是朱温的敌人,于是李克用隔空与杨行密结成联盟,派李承嗣与割据郓州、兖州一带的朱瑄、朱瑾兄弟一同对付朱温。
公元896年,朱瑄兵败,丢了妻子与老家的朱瑾不得不向海州逃遁。此时作为河东旧将的李承嗣面临重大的人生抉择:是跟着朱瑾亡命淮南,还是拼死突围重回河东。
不过李承嗣很快就不纠结了,因为魏博镇帅罗弘信靠上了朱老三,将李克用增援李承嗣的陆上通道掐断了。这下李承嗣铁了心,带着河东偏师和朱瑾一起投奔杨行密。杨行密一看天上掉下来两个骑兵大将,高兴得不要不要的,立刻以二人为将,全力整训淮南骑兵。李承嗣虽然留恋故主,但如今寄人篱下,只得安下心来认真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