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王彦章宁死不降 二
王彦章驻守濮阳数日,听援兵来到。王彦章一看这三百士卒,真是:
束发花白老弱卒,
布衣褴褛草鞋徒。
空把流民当利盾,
枉做孤魂叹无辜。
袁象先下马参拜,王彦章走到袁象先近前问道:“我出兵之时,万岁曾言增派援兵,为何只得这几百民夫。”
袁象先道:“末将之见,定是万岁左右之人又出诡计。”
“唉!”王彦章叹道:“派遣禁军已是孤注一掷,留几万兵留守又有何用?”
两日之后,李存勖率大部人马会合李嗣源,共计八万人马驻扎城外。李存勖摆帐中军,各营将官分列左右。李存勖问道:“王彦章现在兵马如何?”
李嗣源答道:“王彦章仅有一万兵马。”
李存勖道:“自先帝征贼,今已有二十载矣。梁贼元气将尽,朱氏天命将终,朕令李嗣源由北面主攻,李从珂、石敬瑭出兵东门,安重诲、史建瑭出兵西门,朕率兵由南门劫杀逃窜之兵。”众将纷纷接令。李存勖又叮嘱道:“若能一战而胜,开封只需十日可破。还望诸位将军奋勉图功,力诛梁逆!”
“遵命!”左右众将齐声答道。
后唐将士饱餐一顿后,只见天色将暗,阴风袭袭。李存勖等众将分兵而出,将梁营围得水泄不通。
守卒慌忙禀告王彦章,王彦章披甲挂剑, 无助地说:“天意如此,非我不才。”又扭头对袁象先道:“今夜老夫当葬身此地。将军年少,大战之时可突围而去。”
袁象先眼中依稀,对王彦章说:“末将身陷敌阵,岂敢贪生,愿随老都督战死此地。”
王彦章道:“袁将军为人正直,我令将军突围非是他意,只求将军回开封替我报个丧。”众将闻言无不热泪纵横。
一会儿城门大开,李嗣源见王彦章居于阵前,对其言道:“王老将军,我主天兵至此,还不快快下马归降。”
“这不是驸马李嗣源吗?”王彦章道:“汝奸杀先帝千金,只恨当初未曾把你打死沁水河中,今日老夫当为公主报仇!”
李嗣源摆开阵势高声喊道:“谁敢出战?”
话音未落,李从珂催动跨下战马乌龙骓,挥舞黑铜滚圆锤骠悍杀出。
王彦章一看李从珂不过二十多岁,不由高声问道:“小娃娃,你是何人?早早回去饶你不死。”
李从珂道:“吾乃大唐兵马都招讨、柱国将军李从珂是也!”
王彦章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寡妇养的平山郎?李嗣源强占你妈,你竟然认贼作父。”众将士一听哈哈大笑。
李从珂闻言大怒道:“老匹夫,拿命来!”说着催马杀来,王彦章出枪迎战。二人大战十个回合,李从珂双锤岂能战过王彦章铁枪?李从珂虚晃一锤败退回城。
接着高行周催马出战,王彦章喊道:“来将通名!”
高行周道:“我乃高思继之子高行周也,杀父之仇未敢相忘!”
“哦,原来是小仇家,今日老夫送你去见高思继。”说着王彦章出枪来战,二人大战三十回合未分胜负。史建瑭见高行周难胜王彦章,亦催马出阵。三人战至一处,正是:
银枪神枪战铁枪,
三枪威名震四方。
国恨家仇连并起,
老将六旬亦可当。
又战二十回合,王彦章力不能支,高行周一枪直奔他咽喉刺来,王彦章慌忙躲避。唐将夏鲁奇挥舞大刀抄至王彦章身后,用刀背猛磕王彦章后心窝。王彦章顿时丢枪坠马。十几个唐兵一拥而上,将王彦章五花大绑生擒南门。
天亮之时梁营失守,李存勖于中军帐内会合各路兵马,李嗣源率众分列两侧。李存勖端坐帅位言道:“拿王彦章上堂。”
只见几个军士将筋疲力尽的王彦章架至帐内,王彦章立而不跪。庄宗问道:“孤已大获全胜,汝因何不跪?”
王彦章道:“老夫被擒有死而已,何必多问。”
李存勖道:“左右为老将松绑!”两侧军士揭开绑绳,李存勖又道:“看座!”有士卒搬过椅子,让王彦章落座。
李存勖问道:“孤闻老将军将孤视作儿郎,今日生擒将军,心中可服?”王彦章扭头不语。存勖又问道:“老将军率残余之兵为何以卵击石,不念后果?”
王彦章垂头丧气地说:“吾主若听我言安能有今日之败,大势已去,非老夫一勇之力能担。”
李存勖走至王彦章近前为其拭去身上尘土,王彦章用手掌挡住李存勖的手腕说道:“老夫已存成仁之心,晋王切勿招降。”
李存勖道:“存勖爱慕英杰,素来敬畏老将军威名,望老将军洞察时务,倒戈归顺,功成之日封拜万户侯,不知尊意如何?”
王彦章道:“老夫出身穷苦,受梁主恩宠无数,今为败军之将理当以死报国。陛下将为世之明主,老夫却不能朝秦暮楚,今只求一死。”
李存勖见王彦章宁死不降,看了一眼左右众人。李嗣源起身对王彦章施礼道:“我主一片真心,还望老将军三思。”
王彦章看是李嗣源,冷笑一声骂道:“无耻小人杀我公主,我太祖皇帝临终遗恨乃是不能杀你,老夫未能了却先帝遗愿,饮恨此生!”一席话倒把李嗣源说得哑口无言。
王彦章猛然起身对李存勖说:“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可断头,不愿屈膝。彦章武人,不知书。不过俚语云:‘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哪有人早上替这个国家效力,晚上又为另一个国家做事的?所以请大王给我一刀,我没有怨言,只会感到荣幸。”
李存勖长叹一口气后道:“左右取酒来。”只见有士卒端上酒壶、酒碗,李存勖斟满一碗酒,端给王彦章:“请老将军满饮此杯,孤为将军壮行。”
“谢陛下!”王彦章接过大碗一饮而尽,李存勖一挥手,两个刀斧手走到王彦章跟前。“啪!”王彦章把碗一扔仰面大笑,随刀斧手走出中军帐。片刻之后,刀斧手献上王彦章人头,李存勖令人为其厚葬。王彦章终年六十一岁。正是:
铁枪威名誉九州,
驰骋半世谢白头。
久战中原三十载,
不负今生六十秋。
辅弼后梁三世主,
宁死不受晋封候。
自古烈女侍一男,
从来忠臣不二投。
却说朱友贞在开封府内焦急等待前敌战报,有太监禀报大将军袁象先求见,朱友贞即令来见,袁象先一见朱友贞伏地痛哭。朱友贞问道:“爱卿,前敌如何?”
袁象先哭道:“都督王彦章苦等援兵不到,与唐兵拼死苦战,突围之时重伤被俘,恐不能生矣!”
“啊!”朱友贞吓得目瞪口呆:“这如何是好?”
唯一能打的将军王彦章没了,梁军在李存勖眼里已不值一提。此时梁军主力由段凝率领,还在黄河以北,唐军奇袭中都胜利的消息还未传到。但李存勖认为,即使段凝知道王彦章已死,唐军仍能凭借骑兵的速度优势,在梁军渡河南下之前赶到开封,活捉朱友贞。于是,李存勖通令全军,放弃休整,全力进攻。
王彦章部队的败兵逃回开封,给朱友贞带去了唐军正在长驱直入的消息。朱友贞感到大势已去,马上召集文武百官,询问破敌之策,迎来的却是一片沉默。朱友贞只好点名问敬翔:“我之前不听您的话,总是自以为是,不曾想局面竟然恶化到这种程度。如今李存勖兵临城下,您老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赶快想想办法退敌吧!”说完泪如雨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敬翔流泪说:“我受先帝厚恩,已有三十余年,名为朝廷宰相,实乃朱家老奴,侍奉陛下如同少主人。臣前后数次进言,无一不是忠心耿耿。如今唐军就要攻到东京,段凝却被隔在河北,不能赶来援救。我若请陛下逃奔北狄以避祸,陛下必然不会听从;若请陛下出奇兵与唐军交战,陛下又必定不能果决。现在这种局势,即使张良、陈平再世,也无能为力了。我只希望陛下能先赐死老臣,不要让我看到国家灭亡。”君臣二人相对恸哭不止。”
虽然翻盘的希望渺茫,但朱友贞还是派张汉伦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往黄河北大营去见段凝,要求他立即回京救驾。张汉伦飞马前往,却在半道上不慎从马上跌落,脚部受伤,等他坚持到黄河边又发现黄河渡口已被封锁,无法渡河,只好作罢。
朱友贞听说张汉伦北上求援失败,又挑选出自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一些人,给了他们大堆的金银,让他们换上平民衣服,拿着自己的亲笔诏书,并亲自登上皇城南门,送他们北上催段凝回师开封。可朱友贞没想到,树倒猢狲散,这些平常溜须拍马、看似愿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全都一去不复返,拿着赏赐的金银躲起来逍遥去了,根本没把皇帝的死活放在心上。
其实,开封城内的禁军还有数千人,战斗力不错,开封守将朱珪想让朱友贞把这些人调出皇宫,一同去城墙上帮助防守。但朱友贞一口拒绝,他怕禁军走了自己的安全没保障,更怕朱珪会带着禁军直接投降,所以只是下令,让开封市长王瓒强征平民去城墙上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