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晋商?既来之,休走之!

晋商,一个在我国历史上活跃了数百年的地方性财团,这段时日正忙着完成他们资本的原始积累。

多年以前,明廷因满洲反复无常、多次叛乱取消了他们的边关互市资格。

清军立时没了军械来源,粮草方面也缺了一大块。

头领皇太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乙巳之变时,清军在河北山东掠得人口牲畜数万,白银无数。

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子堆满金库,却花不出去,自己的千秋大业就要毁在明廷的经济制裁上。

晋商:您早说啊,我们的口号正是“有钱您来,没钱走开”。

一伙操着浓厚山西口音的生意人闻讯来到了东北。

军械?

有!

马匹?

有!

粮草?

有!

只要您老有钱,您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

就这样,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他们打算先把家国情怀放一放,选择了铤而走险。

一开始为躲避明廷搜查,他们一般由内蒙绕道东北(注1),可今年蒙古高原遇上了百年难一遇的白灾(雪灾),旧商路断绝了通行,没办法,只好走山海关宁远一线。

他们一路行贿,见官献礼,眼看交货日期愈来愈近,好在还是赶到了宁远城下。

过了这个城,前面就是多尔衮的地盘了,眼看满洲白花花的银子要进了口袋,商队队长李钱不禁激动。

但令他奇怪的是,今天遇到的这伙儿当兵的好像不同以往,虽然也是铠甲破烂衣不蔽体,但一个个眼睛里都闪着诡异的的亮光,死死盯着他那四十多车货物。

他先是命令商队的十几人把货物都拿帆布盖上,遮挡起来,然后才来和官兵交涉。

“你们吴总兵呢?”李钱早就打听清楚,此城由辽东总兵吴三桂镇守。

诸将士不语,只是举着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钱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去去去,叫你们总兵去,额只和他谈。”

你们和谁打仗跟我没关系,只是别耽误咱见客户就行。

“你你你,别翻额们的货!”

“额都说了,额只和你们长官谈,你们没这个资格盘问额。”

简直是土匪,真没规矩,李钱暗骂。

“姓名,籍贯,来这干什么。”军队里传出幽幽的一声。

说话之人正是吴三桂,身后还跟着白广恩以及几十名身着重铠的亲兵。

“参见总兵!”诸将士下跪相迎。

吴三桂来到商队前,巡视着眼前的这几十车货物,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心想,看来大家的伙食有着落了。

李钱见吴三桂铠甲矍铄,知道这应该就是真尊,立马一改刚才的倨傲姿态,满脸堆笑的脸迎了上去。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商队涉水跋山带来的货物,即将换主人了。

“总兵大人,小民想借一步说话。”他一指身后的马车。

吴三桂早已是怒火中烧,我和兄弟们在这雪窖冰天里拼死拼活,你个狗日的还颠颠地搁这大发国难财,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招。

“大人,当心有诈...”白广恩提醒道。

明军与清军在东北互殴已逾百年。

1449年“土木之变”时,瓦剌军中就有不少女真人。

俗话说,战争才是第一生产力,渐渐的,两军的作战方式也丰富了起来。

早就不限于简单的两军对垒,互相对砍,比谁血厚的“好莱坞式”战争了。

投毒、反间、绑票、打闷棍...可谓是毫无下限花样百出,可毕竟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谁还顾得上体面啊。

白广恩担心车篷里有埋伏,毕竟清军多次劝降吴三桂不得,由爱生恨不是没有可能。

“放心,我料他们还不敢!”吴三桂一甩袍进了车厢。

他心想,我可是要让大明再次伟大的人,要是连一支小小的商队都解决不了,那趁早穿越回去得了。

李钱见状,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车内十分宽绰,几丈见方的空间容纳四五人不成问题,中间摆着一张矮桌两个板凳,旁边又有烧的通红的火炉,可谓是温馨宜人,可比那尿尿还得拿棍敲的外头强多了。

两人坐毕,李钱先谄媚给吴三桂的倒了杯热茶。

“总兵,您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鄙人姓李,单名一个钱字。”

“是这,额们是山西来的生意人,长官不必惊疑。”

“生意人?生意人来这鸟不拉屎的关外干什么?”吴三桂呷了口茶,明知故问。

“嘿嘿,长官是聪明人,自不消小人解释。”

说着,李阳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锦袋子,推给了吴三桂。

“这五十两金子是孝敬长官的,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李钱作为常年走南闯北做买卖,当然明白无钱万事休的道理,这一路走来,只要这白花花的银子一出面,就没有过不了的地界,

想必吴三桂这宁远城也不例外,毕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谁跟钱有仇啊。

对方把钱袋拿过来在手里把玩,饶有兴味的问道:“哦,是不是要借道我这宁远城啊?”

他此刻起了玩心,打算在抄没货物前先逗逗眼前这个买卖人。

李钱听了立马喜笑颜开,心想孔方兄果然好使。

“对对对,还是长官...”

恭维话还没出口,就被吴三桂打断。

“啧啧啧,那你这点儿钱可是不够。”

说着,还摆出一副“真替你遗憾”的表情。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个金蟾蜍到底能吐出多少元宝来。

李钱心想,五十两黄金还不够?市场价就是这些啊。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给他五十两便是,多尔衮那还有五十万两等着我去拿呢。

李钱又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精美的匣子来,

说道:“大人,小民这还有五十两黄金,请您手底下的弟兄们喝酒,嘿嘿,喝酒。”

“不够。”吴三桂浓密的胡须底下,只有这冷冰冰的两个字。

李钱有些气愤了,他没想到对方这么贪得无厌,但还是耐着性子的问:

“那您说多少才够?”

“哼哼,”吴三桂冷笑,眼里的怒火仿佛吞噬掉眼前人,“我全都要!”

说罢,早就按耐不住的他拨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来人。”

“末将在!”白广恩等一众将士早就在车外等候多时。

“给我把马车上的货物全搬到城里的府库去!”

“遵命!”

他们中大多数人跟着吴三桂征战多年,终日里过着裤腰里别脑袋的日子,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吃了早饭不知有没有命吃晚饭。

此时突然奉命抢劫,压抑多时的内心触底反弹,立马露出了骇人的野蛮面目。

“兄弟们,抢啊!”

士兵像一头头饥饿的狼,终于见到了肥膏满臀的羊羔,立马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搬箱子的、扛麻袋的、拉车马的,全都忙的不亦乐乎。

“都给我小心点,别碰坏了!”白广恩举着火把指挥。

“你们这是要干甚啊!”

“别动额们的货...”

货主们自然不干,拼命守住货物,可这群商人哪打得过在关外千锤百炼的关宁铁骑,自然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哎吆...”

“你们简直是强盗!”

吴三桂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心想:

强盗?哼哼,还真是窃国者诸侯,你们这群商人现在和清军做生意,不就是在盗我的大明国吗,给你们点教训也好。

知足吧,要不是关宁军军纪是出了名的严明,这群怒火中烧的兵士还不生吞活剥了你们。

如今我军正缺粮草,这就当为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赎罪吧!

“姓吴的!”

李钱破衣烂衫地从人群里挤出来,一瘸一拐地向吴三桂走来。

白广恩见状就要拔刀将其诛杀。

“不用。”吴三桂拦住他,他不想真闹出人命和晋商结下梁子。

无论怎么说,人家背后的保护伞是当今国丈。

这要是上报上去,无异于送给朝廷里那群东林党自己的把柄。

别看大明危在旦夕,内斗互撕仍是热门项目。

“目无君父”“拥兵自重”“残害良商”...吴三桂都能想到那群言官们折子的内容了。

李钱终于走到他面前,腆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脸问,“吴三桂,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里拿出一纸文书。

吴三桂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此商队为宗人府所派,奉旨为我大内采买宫廷用物。

见此信即刻放行。

周奎

周奎?崇祯帝的岳父?当今国丈?

注1:当时满人为躲避明廷制裁,伪装成蒙古土穆特部与晋商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