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凡的手指重重砸在那个红色按钮上。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中央的灯塔装置发出微弱的脉冲蓝光。7号的身体在距离柯凡不到一米的地方僵住了，她的手指已经触到了柯凡的喉咙，却突然失去了力量。
“系...系统终止协议启动。“一个机械女声在黑暗中响起，“所有神经链接断开。“
7号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前倾倒，柯凡下意识接住了她。在闪烁的蓝光中，他看到7号的眼睛恢复了清澈的金色，正困惑地眨动着。
“柯...凡？“她的声音虚弱但清醒，“发生了什么？“
“我按下了终止按钮。“柯凡扶她坐起来，“林修对你的控制解除了。“
7号的手指摸向自己后颈，那里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凸起：“芯片还在...但信号中断了。“她突然抓住柯凡的手臂，“不，不只是中断——灯塔装置覆盖了所有控制频率！我们现在是安全的，但时间不多。“
头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整个地下空间微微震动。几块碎石从天花板掉落，砸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们在破坏下层通道，“7号站起来，动作恢复了那种非人的流畅，“我们必须在你启动的程序完成前离开。“
柯凡看向控制台，屏幕上的进度条显示「记忆恢复中：47%」。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输入过任何恢复指令。
“什么程序？我什么都没——“
一阵剧痛突然刺穿柯凡的太阳穴，他跪倒在地，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实验室的墙壁如液体般流动，重组成了另一个场景：
——他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台旁，台上固定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黑色短发，面容与7号相似。少女的眼睛紧闭，头上连接着数十根光纤。
“最后一次神经映射，准备就绪。“柯凡听到自己在记忆中说。
“柯博士，你确定要亲自做载体吗？“祁远担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量子记忆转移还从未在活体上测试过。“
“这是最有效的方式。“记忆中的柯凡拿起一个注射器，“如果军方想要可移植的战斗技能和经验，我们必须证明这是可行的。“
他卷起袖子，将注射器扎进自己的手臂...
幻象突然中断，柯凡大口喘着气回到现实。7号正扶着他，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你看到记忆了，对吗？“她轻声问，“灯塔装置在恢复你被删除的部分。“
“那些...是我的真实记忆？“柯凡声音颤抖，“我曾经在这里工作？参与了这个...这个怪物计划？“
7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拉着他走向中央的灯塔装置。随着接近，那个巨大的螺旋结构体旋转速度逐渐加快，发出的蓝光也越来越强。
“灯塔不是武器，“7号说，“它是量子记忆存储和传输装置。祁远设计的初衷是治疗阿尔茨海默病，但军方看到了其他可能性。“
柯凡的视线被装置基座上的一行小字吸引：「普罗米修斯-Ω，柯凡/祁远，专利号未公开」。这确实是他参与的项目，但他完全不记得。
“如果我曾经是核心研究员，“柯凡艰难地问，“为什么现在成了逃犯？为什么我的记忆被删除了？“
7号的手抚上灯塔装置的表面，光纤立刻对她的触摸产生反应，亮度增强了一倍。
“因为你发现了真相，“她说，“普罗米修斯计划分为两部分：Ω是记忆技术，α是基因编辑。当你发现军方将两者结合，要创造的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活体武器时...你试图销毁所有数据。“
又一阵头痛袭来，这次伴随着更多记忆碎片：
——深夜的实验室，柯凡匆忙删除电脑中的文件，将一枚数据芯片藏进手表。
——林修带着武装警卫破门而入。
——祁远在一旁大喊：“柯凡，快走！他们要给所有实验体植入控制模块！“
——一根针管刺入脖颈的刺痛...
“他们抓到我后，删除了我的相关记忆。“柯凡喃喃道，摸着后颈上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疤痕，“然后把我放回普通世界，作为...什么？监控对象？“
“作为备用样本。“7号指向控制台屏幕上柯凡的基因图谱，“你的DNA中有稳定因子，每批新实验体都需要你的新鲜样本作基准。祁远偷偷修改了记录，让你看起来只是普通捐赠者。“
柯凡突然想起什么，摸向自己的手表——那是三年前祁远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按下隐蔽的卡扣，表盘弹开，露出里面微型数据芯片的插槽，但现在是空的。
“芯片...祁远一定拿走了它。“柯凡说，“那里面有什么？“
“计划的终止代码。“7号拉着柯凡绕到灯塔装置后方，那里有个隐蔽的终端，“祁远死前把它植入了我的记忆中枢，但被加密了。需要你的生物特征和记忆密钥才能激活。“
终端屏幕亮起，显示着「普罗米修斯-Ω：待机中」。柯凡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板上，系统立刻响应：「柯凡博士，权限确认。记忆恢复进度：79%」。
“警报：检测到上层结构损坏。“机械女声突然响起，“建议立即撤离。“
7号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扩张，像猫科动物一样反射着微光：“他们正在炸毁通往这里的通道，我们必须——“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远处的天花板塌陷下来，尘土和碎石如雨般落下。透过尘埃，柯凡看到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从缺口处降下。
“找到他们！“林修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失真地响起，“7号优先回收，柯凡可以就地处理！“
7号的身体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肌肉绷紧，手指微微弯曲成爪状。柯凡注意到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异常锋利，像是微型手术刀。
“你走，“7号压低声音说，“终端旁边的通风管通往发射站。我会拖住他们。“
“不！“柯凡抓住她的手腕，“我们一起走。你说了需要我的记忆密钥。“
7号摇摇头，金色眼睛直视柯凡：“芯片在我体内，柯凡。如果我被捕获，至少你能带着真相离开。“她突然凑近，前额贴上柯凡的，“看...“
又是一阵幻象，但这次更加清晰有序：
——一个坐标位置：北纬32.12°，东经125.21°。
——一串数字：7-21-19-20-5-1-13。
——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个穿军装的高阶军官。
幻象消失后，7号迅速后退：“这是祁远藏在芯片里的所有信息。现在你也拥有了。走！“
林修的警卫已经逼近到二十米内，电击枪的充能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柯凡犹豫了一秒，然后做出了决定——他扑向控制台，在键盘上输入了那串数字：7-21-19-20-5-1-13。
“你在干什么？“7号惊呼。
“拼字游戏，“柯凡飞快地解释，“7-21-19-20-5-1-13对应字母表是G-U-S-T-E-A-M——gusteam，祁远的登录密码！“
系统接受了输入，屏幕上弹出新窗口：「终止序列启动。确认要擦除所有普罗米修斯数据？ Y/N」
柯凡毫不犹豫地按下Y。
整个灯塔装置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旋转速度急剧加快。林修的吼声从后方传来：“不！拦住他！“
7号已经冲向警卫，她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柯凡看到她的手指划过一名警卫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墙上。另一名警卫的电击枪射中她的肩膀，但她只是轻微抽搐了一下就扯掉了电极。
“数据擦除中：10%...“系统显示。
林修绕过战斗区域，直接朝柯凡冲来，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似的小型激光切割器。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林修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所有数据都有备份！而你，柯博士，将再次成为我们的空白画布！“
柯凡后退着，背部抵上了灯塔装置。林修举起激光器，瞄准柯凡的眼睛——
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将林修撞飞。是7号，她的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攻击性。她骑在林修身上，手指掐住他的喉咙。
“7号！“柯凡大喊，“别杀他！我们需要答案！“
7号犹豫了一瞬，这给了林修机会。他猛地抬起激光器，抵在7号腹部按下开关。7号的身体剧烈痉挛，一股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不！“柯凡抄起地上的一块金属碎片冲过去，重重砸在林修头上。林修瘫软下去，激光器滚落一旁。
柯凡跪下来查看7号的伤势。她的腹部被烧出一个恐怖的伤口，但令人震惊的是，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再生。
“我...没事...“7号艰难地说，“纳米...修复程序...“
“数据擦除中：65%...“系统提示。
更多的碎石从天花板落下，整个空间开始不稳定地震动。7号强撑着站起来：“我们必须走了，这里马上就要——“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主入口处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不是实验室警卫，而是穿着标准军装的特种部队。
“军方介入！“有人喊道，“所有人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柯凡抓住7号的手：“现在！“
他们冲向终端旁的通风管道，7号先钻了进去，柯凡紧随其后。身后传来军方的扩音器声音：“柯凡博士，请立即投降！这不是请求！“
柯凡没有回头，拼命在狭窄的管道中爬行。管道逐渐向下倾斜，最终将他们送入一个潮湿的地下空间——发射站。正如陈默所说，一艘快艇停泊在混凝土平台旁的水道中。
“数据擦除完成。“遥远的灯塔装置传来最后的宣告，“所有记忆链接终止。“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个地下结构剧烈摇晃。柯凡和7号跳上快艇，7号熟练地启动了引擎。
“他们会追来，“7号调整着控制面板，“军方不会允许我们带着这些信息离开。“
柯凡解开缆绳，快艇立刻被水流带向黑暗的隧道。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崩塌的实验室，突然又是一阵头痛——最后的记忆碎片正在归位：
——他和祁远站在灯塔装置前，庆祝首次成功传输肌肉记忆。
——林修带着军方代表参观实验室，讨论“可量产超级士兵“。
——他自己偷偷复制数据，计划举报这些违反伦理的实验。
——被抓获时，他对手表里的芯片低语：“找到灯塔...“
“全部想起来了...“柯凡喃喃道，“我是自愿删除那些记忆的...为了在审讯中保护信息...“
7号操控快艇灵巧地避开坍塌的碎石：“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祁远选择你作为基因模板了。不只是DNA...还有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隧道尽头出现了微光——是出口。快艇冲向那片光亮，身后实验室的爆炸声渐渐远去。当他们冲出隧道，刺眼的阳光让柯凡一时睁不开眼。
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快艇在波浪上跳跃。7号调整航向，朝着远离主岛的方向驶去。
“我们去哪？“她问。
柯凡回忆着7号通过记忆链接传给他的坐标：“北纬32.12°，东经125.21°。那里有什么？“
7号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希望。“她轻声说，“祁远称之为'新灯塔'。“
柯凡望向远方的海平线，突然意识到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灯塔实验室可能被摧毁了，但军方的计划还在继续。而他现在肩负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7号——这个拥有他部分基因和记忆的“女儿“，以及所有被当作武器的实验体的命运。
快艇划破蔚蓝的海面，向着未知的目的地飞驰。在他们身后，曾经矗立着灯塔实验室的岛屿上升起了一道浓烟，像一座倒置的灯塔，向天空发出无言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