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好似敏锐犀利的瞳孔,一切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这里是大千世界的一隅,这里是群山深处的偏僻村庄。
三两个红薯惨兮兮地躺在一堆瓶瓶罐罐旁,土屋里昏暗阴凉,外头的烈日愣是挤不进一点。
顺着若隐若现的光痕走去,右拐至尽头,向左看,便是大门,门外竹木像是怀揣着满肚子飞镖的刺客,冷峻森然,只等一声令下,竹叶簌簌,撕破凝滞的气流,将土屋射成蜷缩的刺猬。
我跨过门槛,拎着簸箕,朝着深山走去。
漫山遍野的绿浪翻涌着蜂群的躁动,扑闪的翅膀挥洒着细碎的金箔。
暗绿色的枸骨在肩头粗布上勾勒出嶙峋墨画,横生的枝桠却勾住补丁摞补丁的衣衫,我径直走开,任由勾出的粗线断裂。
我站在地窖前,盯着挡住入口的木板,一块普普通通的木板,可我总觉得缝隙里隐匿着骇人的怪物。
脊背处像是游离着苍白的骨爪,头皮上仿佛蠕动着无数虫蚁,恐惧在凝滞堵塞的血管里横冲直撞,我僵直着身子,呼吸也像是附生枝桠的绒毛,唯恐引来不可名状之物。
可我寻遍回忆的石碑,镌刻的文字歪歪扭扭,却明晃晃的向我宣告,恐惧之物的不在场。
粘腻的掌心挪开地窖的木门,寂寥的光束绕过我的背脊青苔般滋长,攀附着窖洞强势侵入,却在无尽的黑暗里剥落金色的光斑,仓惶褪色。
分明只是寻常的漆黑,却在我的眼底倒映出永不停息的漩涡,目眩神迷间,我弯腰深入狭窄的地道,盯着黄土渐渐染上无边暗色,想抬头看看还有多远,洞顶却像是破碎的烈日,残骸压弯我的脊背,凸起处灼烧着我的头皮。
空气艰难地挤进口腔,混乱的心跳迫使我想要逃离,可狭小的地道容不得转身,只能磕磕绊绊地倒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蓬松的树冠上。
一不留神便被绊倒,像是溺水之人渴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扑腾着将指头嵌入墙壁,指尖冒出猩红的血珠,残留的遗迹渗入冷峻的石块,凝结出血色脉络……
我猛然惊醒,大口喘气,原来我还在洞外。
光影里浮动着稀疏的灰尘,将我的影子拖拽到地窖门口。
咔嚓,枝节断裂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大树,竹子,灌木丛,转角处,还有什么地方是它的藏身之处,腐烂的落叶吗,还是蚂蚁的巢穴,可它根本就不存在,即便这样,我也时常惧怕一回头,背后便涌现出不可名状之物,这种怪物毫无逻辑可言,唯一的目的便是狠狠地刺痛我的心,使我恐惧,使我多疑,使我敏感,使我崩溃!
好了,不会有什么的,地窖里也不会有,除了红薯、土豆,还能有什么呢?
我只要把它们拿出来,一扔到簸箕里面,就立刻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