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夜判决书

“简直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

“他这是在蔑视一个神圣又辉煌的帝国,他这是在挑衅一个尊贵又高尚的国王。”

他视固若金汤的城墙如无物,他视戒备森严的王宫如无人之境。

他得意扬扬地将国王的尊严踩在脚下,他志得意满地巡视着巍峨的宫殿。

一只熏臭的下水道里的老鼠,一只心思卑劣的老鼠,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如此猖狂!

他究竟蜷缩在哪个阴暗的角落,窥视我的一举一动,穹顶,壁画,香炉,还是窗幔?

玄铁箭簇破开缭绕的熏香,嵌入青铜圣像幽深的左眼窝,涂金粉末在白烛的光影里悬浮。

滚烫的血液刹那间凝固成千万年沉积的冻土,脖颈转动,咔嚓咔嚓是裂纹攻城略地的金鼓声。

箭身妖冶的纹路,在瞳孔勾勒出腐烂的玫瑰花,揉皱的羊皮纸钉在冷峻的箭矢,像极了去年行刑架上锈迹斑驳的锁链横穿血肉。

歪歪斜斜的字符散发着腐朽的霉味,我凑近一瞧,分明是死亡的判决书。

血管里的冻土骤然融化成岩浆喷涌而出,劈里啪啦火星迸溅。

我抬手便要将这伪造的文书撕碎,好叫那鬼鬼祟祟、神出鬼没的小人知道,权杖下的蝼蚁永远爬不上审判台。

青斑似的字母却凝结出森然的冰霜,将我的指腹开膛破肚,血珠滚落在雕花座椅,沿着天鹅绒的纹理,与历代国王交汇。

一个无名小卒,一个无耻贼人,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要午夜时分取我首级?以为这样我就会被恐吓到吗?以为这样我就会坐卧不安吗?我穿梭在长长的走廊,昏黄的光线暴露出紧绷的面孔,滔滔不绝的咒骂在耳畔骤然失声。

左耳惊现稚嫩的童音,“蛋糕要抹草莓酱~”

“谁?”我猛得返身,猝不及防地对上镜子里惊慌失措的眼神。

右耳萦绕的低语里,血色玫瑰正蠕动着蛆虫。

痉挛的手扣住双耳,脑海却闪回幽闭空间里自燃的骨粉。

“闭嘴!”我丧失理智般抄起花瓶狠狠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片折射出温柔的摇篮曲,恍惚间,他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午后。

“难道不是您一直在想吗?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回过神来,只见我的影子竟然脱离束缚,堂而皇之地和我对峙,就站在惨白的烛火下。

“给我闭嘴”,倚仗着烛火苟延残喘的废物也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难道还要我一忍再忍放任不管吗?

我怒火冲冲地直奔大殿,一把抽出铁架上的剑,胡乱砍刺。

“那被诅咒的皇室血脉里,流淌着暴虐、疯狂与堕落,您不是最清楚吗?”偏偏只是一团黑影,言语威慑不了他,刀剑也奈何不了他。

愤怒、不甘、痛苦荆棘般刺破我的心脏,“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我拖拽着长剑,环视四周,“令人耻笑的懦夫,只敢躲躲藏藏”,“阴沟里的耗子,下水道的蟑螂”,“你又是在为谁报仇,餐盘上的甜点,玫瑰园的花肥,还是陈列室的骨雕?”

“你就是这样报仇的,甚至不敢来一场正面的较量,只敢躲在暗处窥伺。”任凭我如何谩骂,如何挑衅,回应我的只有空荡荡的大殿。

我失魂落魄地迈过台阶,瘫坐在王座上,真是尊贵又耻辱的血脉呢。

河畔的塔楼高耸,指针在十二点重合,利箭破空而出,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