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与义渠之关系

蒙文通《犬戎东侵考》(文载《禹贡》)一文145认为,战国时代,秦国西部强盛的义渠戎就是匈奴的前身。蒙文通论文的大要如下:

《秦策》二言:“义渠君之魏,公孙衍谓义渠君曰:‘中国无事于秦,则秦且烧焫获君之国;中国为有事于秦,则秦且轻使重币而事君之国也。’义渠君曰:‘谨闻令!’居无何,五国伐秦,秦王因以文绣千匹,好女百人,遗义渠君。义渠君曰:‘此乃公孙衍之所谓也’,因起兵袭秦,大败秦师于李帛之下。”于《六国表》,五国共击秦,正在初更之七年,与《西羌传》合。

《本纪》言:“七年,韩赵魏燕齐帅匈奴共攻秦”,于战国记匈奴此为最先。《本纪》言匈奴,即《秦策》言义渠事,参互稽之,匈奴即义渠也。146

蒙氏又云:

《匈奴传》言:“冒顿之强,西并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复收秦所夺匈奴地,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正义》:“朝那故城在原州百泉县,属安定郡,肤施今延州肤施县是。”《说文》:“那西夷国,安定有朝那县。”在今平凉县西北。冒顿之前,不闻匈奴秦界在朝那肤施,云故河南塞朝那肤施,惟义渠故塞乃可至是,则北地西河上郡安定,正秦赵魏与义渠错壤处,故义渠君得至魏也。147

这一“义渠匈奴相同”论,尚有很多的疑问之处。首先,《战国策》中所见五国欲共同对秦进行攻击,秦国败于义渠。这一记载与《史记》所见五国与匈奴击秦,秦国胜匈奴,两者并不能够确证是同一件事。如果说,五国与匈奴共同从东方伐秦,被认为与义渠从西方伐秦是同一件事,那么,这一解释的可能性是多重的。《后汉书·西羌传》记载了义渠攻秦以及李帛之战的胜利,而五国联合匈奴伐秦(初更七年)则是在前者之后两年或三年(初更九年或十年)的事情。此外,蒙氏举出的第二个理由“朝那肤施”问题,根据《史记·匈奴传》的文意,只是指冒顿收复了其父头曼时代丢失的河套地区,并进一步占据广大土地,未必说“朝那肤施”就是“匈奴故地”。

相反,存在着可以指出义渠与匈奴并非一个种族的事例:1.上述《逸周书·王会篇》中,将义渠和匈奴完全作为不同的种族列记。前者向中国献马,后者献犬。2.据《墨子·节葬篇》、《列子·汤问篇》,义渠是一个有火葬风俗的种族,而与之相反,据《史记》与《汉书》的《匈奴传》记载以及近时考古发现的匈奴坟墓,可知匈奴是土葬的种族。3.即使到了汉代,义渠的子孙也还是称为“义渠”,而不称为“匈奴”。例如《汉书·王侯表》云:

(元凤三年)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击(匈奴),大破之,得脱者数百人。属国千长义渠王骑士射杀犁汙王,赐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因封为犁汙王。属国都尉郭忠封成安侯。自是后,匈奴不敢入张掖。148

可见义渠与匈奴的区别是非常明显的。4.史汉的《匈奴传》称秦灭义渠之后,始筑建长城与胡对抗,也可知义渠与胡(匈奴)是不同的。5.汉代贾谊《新书·匈奴篇》,论及趁匈奴衰弱之机彰显武威时,记载了义渠、东胡诸国颇来降汉149,可知当时义渠是臣服于匈奴的一个种族。根据上举这些事例,可知义渠与匈奴原本就是不同的种族。